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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第2页）

&esp;&esp;可她又何尝知晓，那一句“你跟我”在他心里反反复复练了多少遍。

&esp;&esp;他忽然冷笑出声，原以为斩断七情六欲便能刀枪不入，谁知终究还是成了个敏感到可笑的可悲之人。

&esp;&esp;寒风卷着碎雪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这刺骨的寒意，与当年被养父从亲王府带走时如出一辙。

&esp;&esp;那时他的养母，那位并非生身却待他如珠如宝的女子，也是这样在漫天风雪中追着马车，哭得肝肠寸断。

&esp;&esp;那么冷的天，她的发髻散了，锦鞋掉了，却还在一声声唤着他的乳名。

&esp;&esp;此刻，他眉眼刻意模仿的神韵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esp;&esp;命运何其讽刺，当年那个被夺走的孩子，如今竟要亲手去了结那个养了他的母亲的骨肉。

&esp;&esp;——

&esp;&esp;大雪漫天，朔风如刀。犹宜关外，铁甲寒光映着纷扬雪片，江义沅的兵锋如破竹般撕裂了守卫军的防线，连破两重围堵，直至天子亲遣的精锐横戟拦路，一场血战骤然爆发。

&esp;&esp;为首的她策马当先，玄甲红缨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她左手挽枪，右手执剑，腰间短刃泛着冷芒，马踏连营之势竟比男儿更悍烈三分。

&esp;&esp;“列阵！”她清叱一声，嗓音穿透金戈之声。麾下将士应声变阵，雁翎般的队形忽而收拢如铁盾，忽而展开似锋刃。

&esp;&esp;她鬓角已凝满霜雪，眉间血渍结成薄冰，唇角却始终噙着一抹凌厉的笑。长枪所指，便是兵锋所向。

&esp;&esp;朔雪灌满战袍，她反手劈开迎面而来的箭雨。铁马冰河间，唯见那抹红缨如烈焰灼穿茫茫雪幕。

&esp;&esp;此刻，她心中执念愈燃，定要杀出这九重围剿，收复故土山河，带领亲人返回家乡。

&esp;&esp;她虽为女子，却比世间万千儿郎更见肝胆，从不畏生死，亦不留退路，既执了这柄染血的长剑，便注定要在这烽烟乱世中杀出一条血路。

&esp;&esp;世人常道女子当困守闺阁，相夫教子，可她偏要以铁甲征袍踏碎这陈腐之言。

&esp;&esp;沙场之上，她挥剑斩敌，策马破阵，不为功名利禄，只做那第一个劈开樊笼的人，让世人知晓，巾帼亦可擎天，红妆亦能执剑。

&esp;&esp;她之所以欣赏萨木，正是因他身上那无拘无束的风骨。在他眼中，从无男女之别、尊卑之序，唯有强者为尊的快意恩仇。

&esp;&esp;他与她交手之时，招招狠绝，不留半分余地。不是轻蔑，而是敬重，唯有将她视作真正的对手，才配得上这般全力以赴的厮杀。

&esp;&esp;中原男儿多囿于礼教，或怜她女儿身而手下留情，或惧她威势而畏缩不前。唯独萨木，刀锋相向时眼中唯有灼灼战意，仿佛在说：你值得我倾尽毕生所学来应对。

&esp;&esp;此刻，她手中长枪，亦是临行时他送的礼物。

&esp;&esp;他告诉她：“护腕只能用来护身，而利刃，才能冲破世道赋予的枷锁。”

&esp;&esp;——

&esp;&esp;自那日之后，薛盛竟有多日未曾踏足沈支言的居所。沈支言倒也不甚在意，她明白，那日那番话定是戳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痛处。这般避而不见，反倒印证了她的猜想。

&esp;&esp;这些日子，他遣人将一应物事安排得极为妥帖。珍馐美馔、绫罗绸缎、奇珍异玩，流水似的往殿里送。她没有阻止，照单全收，因为这些并非他的恩赐，而是自己身陷囹圄应得的补偿。

&esp;&esp;这日，她用过午膳，命宫女取了些宫中独有的典籍来翻阅。

&esp;&esp;自入宫以来，她除了静心养胎，便是埋首书卷，反正一时难逃，倒不如趁着这囚笼里的富贵，将那些民间难寻的珍本一一品读。

&esp;&esp;正看得入神，殿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宫人们齐刷刷的跪拜声。

&esp;&esp;薛盛踏入殿内，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册上，静立片刻，撩袍在她对面坐下。

&esp;&esp;沈支言并未抬眼瞧他，也未行礼，只将目光凝在书页上。此刻他与薛盛之间，较量的不过是各自的心性，因为她知晓薛盛不会轻易取她性命，她才敢如此强硬相持。

&esp;&esp;听说最近满朝文武皆劝他选妃纳嫔，他却始终不为所动，这般作派出人意料，不过细想来，依他的缜密心思，许是不愿在儿女情长上予人可乘之机。

&esp;&esp;情爱一事最易生出软肋，纵使无情，单是姻缘牵绊也足以酿成祸端。

&esp;&esp;薛盛今日未着龙袍，只着一袭素白锦衣。衣料似冬雪裁就，清凌凌地衬得他通身透彻，比平时更添几分英俊。

&esp;&esp;他见她气色较先前好了许多，眉间冷意稍霁，轻声道：“这些时日，想必你已思虑妥了，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esp;&esp;沈支言将书册轻轻合上，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esp;&esp;那双刻意模仿的眼睛，让她不由蹙了蹙眉，道：“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再来问我？我失踪多日，你既未从中获利，亦未能以此牵制战局，这般徒劳，不如早些收手。”

&esp;&esp;这些日子，外头风平浪静，既无薛召容大张旗鼓寻人的消息，亦不见战事有半分停歇。

&esp;&esp;她知道，薛召容亦在隐忍蛰伏。只要她安然活着，终有一日，会等到他破局而来。

&esp;&esp;“你在等他来救你？”薛盛瞧着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忽地低笑一声，“是了，这些天他确实毫无动静，更不曾传出寻你的消息。可依他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你与他皆是聪明人，我自然明白你心中所想，也知晓你为何这般淡然。只是，你是否太过轻视于我？”

&esp;&esp;轻视？

&esp;&esp;“轻视”二字甫一出口，他自己先怔了怔。

&esp;&esp;沈支言望着他，正捕捉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慌乱。

&esp;&esp;他终是不慎泄了心

&esp;&esp;绪。

&esp;&esp;沈支言唇角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原来，这便是他的软肋。

&esp;&esp;他神色微乱，想必方才那句话是情急之下的真心之言。

&esp;&esp;她道：“你竟这般在意我的看法？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esp;&esp;她反过来与他谈交易？薛盛皱眉。

&esp;&esp;沈支言道：“我虽不敢说了解你，但以我与你们薛家人打交道的经验，倒也猜得出三分。人这一生所求，不过情义、权势、富贵罢了。”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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