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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第1页）

&esp;&esp;可正因如此，他比旁人更懂得克制，更擅长蛰伏。但这些，终有一日会成为一把双刃剑。

&esp;&esp;此刻，他还能这般气定神闲地与她谈交易，足见其心性之沉冷。

&esp;&esp;这样的人，或许能成一时明君，却终究难保一世清明。权术浸染日久，那点伪装的仁德，迟早会被野心蚕食殆尽。

&esp;&esp;沈支言凝眸望着他，目光落在那双与薛召容肖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眼睛上，不由得微微蹙眉。

&esp;&esp;即便他学得再像，骨子里终究缺了薛召容那份坦荡。

&esp;&esp;此时此刻，他的情绪虽克制的很好，但眼中仍透着隐隐兴奋。

&esp;&esp;他在兴奋什么？是因擒住了她而得意，还是因握住了威胁薛召容的筹码而雀跃？

&esp;&esp;她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望着他，眸底似有叹息流转，仿佛要从他眼中窥见什么。

&esp;&esp;薛盛亦回望过去，瞧着眼前人儿，心头竟没来由地一动。

&esp;&esp;她的目光太过直白，毫不避讳地迎上来，像是要生生剖开他的心思瞧个分明。

&esp;&esp;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竟能这般坦荡无畏地搅乱他人心绪。

&esp;&esp;他原以为将她擒来后，会见到她惊慌失措、哀哀求饶的模样，却是不然。

&esp;&esp;他望着她，晃了神，尤其是瞧见她隆起的肚子时，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了，如野火暗燃，将那股子兴奋劲儿撩拨得更盛。

&esp;&esp;沈支言见他眼神变了，比方才还要灼热三分，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惧意，可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esp;&esp;皇家血脉里似乎都流淌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癖好，此刻他眼中翻涌的暗潮，已让她隐隐猜到他要谈什么交易，却又不敢确定。

&esp;&esp;四目相对间，果然，他道：“你跟我，我保你平安，许你皇后之位。”

&esp;&esp;三言两语，似乎就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esp;&esp;沈支言闻言，面上却毫无波澜。

&esp;&esp;薛盛好似早料到她的反应，不紧不慢道：“你应当明白，我与薛召容之间，迟早要有一场生死较量。这江山社稷，终究要有个真龙天子来坐。”

&esp;&esp;“我承认，薛召容确有不凡之处，魄力非常，甚至有几分令人着迷的特质。我曾耗费大量时间去了解他，剖析他，琢磨这个在父亲打压下还能倔强生长的人，发现他确有诸多过人之处。”

&esp;&esp;“只可惜，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情义太重，贪恋温情。他把最致命的软肋明晃晃地亮在世人眼前，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权谋场里，终究难掌乾坤。”

&esp;&esp;他缓缓倾身向前，眼底泛起一丝幽深：“你与薛召容、何苏玄以及薛廷衍之间的种种纠葛，我全都知晓。薛召容能在三人之中赢得你的心，可见他是真真切切付出了真情。”

&esp;&esp;“他甚至可以不顾性命，抛却权势，也要娶到你。你说，若我拿你去威胁他，他会选择这万里江山，还是你？我想你心里已有答案。正因如此，我才会费这般周折将你找来。”

&esp;&esp;他直起身，眸色沉沉，似笑非笑：“情之一字，最是致命，它会成为绊住脚步的枷锁，让人耗尽心血，功亏一篑。而现在，你能坐在这里，便意味着，我与薛召容的这场决战，我已胜了七、八分。”

&esp;&esp;“若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不仅可留薛召容一命，还会保你腹中胎儿安然无恙。我能给你的，未必比他少，或许，更多。”

&esp;&esp;最后一句，他说得很重。

&esp;&esp;沈支言望着他，许久，轻笑一声，道：“你们薛家人，还真是有着一脉相承的怪癖，都这般喜欢替别人养孩子吗

&esp;&esp;？那我倒要问问……”

&esp;&esp;她眼中讥诮之色愈浓：“若我当真应了你，若这孩子是个男胎，你可会视如己出？可愿将你费尽心血夺来的江山，传给这个与你毫无血脉的孩子？你会吗？甘心吗？”

&esp;&esp;“薛盛。”她连名带姓地叫他，“你只不过是嫉妒薛召容拥有一份美好的爱情和婚姻吧。因为你嫉妒，所以才激发了那点怪癖，然后费尽心思把我抓来，现在又与我谈这样的条件，你不觉得这样有损品格吗？”

&esp;&esp;“还是，你觉得自己很有魅力？能让我一个孕妇愿意抛夫弃子来攀附你？”

&esp;&esp;她对此嗤之以鼻，说的直接，还很犀利。

&esp;&esp;屋内陷入长久的沉寂，薛盛凝视着她，足足半刻钟未发一言。

&esp;&esp;那双凤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夹杂着几近癫狂的暗芒，饶是他如何压抑，仍被她瞧得真切。

&esp;&esp;她在轻蔑他，还是打心底的轻蔑他，甚至轻易地探寻出了，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莫名怪癖。

&esp;&esp;房间里静的出奇。

&esp;&esp;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宫女小心翼翼的叩门声：“启禀皇上，晚膳已备妥了。”

&esp;&esp;这声轻唤终于打破满室凝滞。

&esp;&esp;薛盛倏然起身，望着她眼中仍未散尽的讥诮，道：“先梳洗用膳，我改日再来看你。”

&esp;&esp;最终，他还是压制住了那份挣扎和癫狂，语气虽不如往昔温和，倒也不显怒意。

&esp;&esp;沈支言没作声，他向门外走去，还不忘吩咐宫人：“传太医日夜守着。”

&esp;&esp;屋外还下着大雪，屋内还余有方才对峙的凉意。

&esp;&esp;沈支言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明黄身影，蹙紧了眉头。方才，她似乎窥见了薛盛皮相之下最隐秘的疮疤，他渴望着成为仁德之君，也渴望拥有一份温暖，可那些经年累月的阴霾，早已将这份初心扭曲成偏执的执念。

&esp;&esp;雪愈下愈大，深冬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esp;&esp;薛盛疾步穿过宫道，身后内侍连声请示是否备辇都被他置之不理。

&esp;&esp;从寝殿到御书房的宫道不算近，他却走得又急又重。

&esp;&esp;二十余年来，他第一次被人这般赤裸裸地看穿。

&esp;&esp;沈支言那轻蔑的眼神，像柄淬毒的匕首，生生剖开他精心构筑的伪装，也将他努力守着的那份赤诚碾碎了。

&esp;&esp;她太聪明了，也太过猖狂，轻飘飘几句话就将他多年的隐忍贬得一文不值，仿佛他如今的地位来得多么轻易可鄙。

&esp;&esp;也仿佛，他的那个“交易”是那样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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