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香蛊
湘西的雾总比别处浓,尤其到了落香村地界,白蒙蒙的雾气裹着结香花的甜香,却甜得发腻,像浸了腐水。李承道勒住驴绳时,驴儿突然前蹄腾空,嘶鸣着不肯再往前——它的鼻孔翕动,显然是闻见了雾里藏着的腥气。
“师父,这雾不对劲。”林婉儿攥紧了腰间的桃木剑,她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她抬头望向雾深处,隐约看见成片的结香树,金黄的花球在雾里飘着,像悬在半空的鬼火。旁边的赵阳却盯着地面,他的草鞋沾了泥,指腹蹭过路边一株被踩烂的结香:“这花的根须……在动。”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像被掐住了喉咙。李承道摸出罗盘,指针疯狂打转,最后竟死死指向村口——那里隐约有黑影攒动,还夹杂着嘶吼。三人循着声音走过去,越靠近,结香的甜香越浓,混着一股铁锈味,刺得人鼻腔发疼。
村口的老槐树下,麻绳勒着个穿蓝布衫的少女,她的头发散乱,脸上沾着泥和血,怀里紧紧抱着半株结香,根须上缠着一缕乌黑的头发,像活物似的缠在她手腕上。十几个村民举着锄头,锄头刃上沾着黑血,为首的是个瘸腿老汉,脸上刻满皱纹,左眼是个空洞的窟窿,右眼瞪得通红:“她摘了结香!是灾星!三年前的瘟疫就是这么来的!”
“我没有!”少女的声音发颤,却死死护着怀里的结香,“我娘快瞎了,我听说结香能明目,才来摘的……”她的话没说完,一个村民就举起锄头,要往她身上砸。李承道突然上前一步,桃木剑横在中间,剑刃划过空气,竟劈散了一团裹向少女的黑雾。
“住手。”李承道的声音不高,却让村民们都顿住了。他穿一件深色道袍,领口绣着褪色的八卦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些疲惫。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少女怀里的结香,突然猛地攥紧——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那甜香里竟裹着腐尸的味道,花芯里渗出一滴黑液,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
“这不是普通的结香。”李承道抬头,目光扫过村民们,最后落在瘸腿老汉身上,“你们说摘了结香就会死,可这姑娘摘了,怎么还活着?”
瘸腿老汉眼神闪烁,往后退了一步,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个布包,露出半截结香枝。“她……她刚摘没多久!”他嘶吼着,“三天!最多三天!她肯定会双目流血而亡!就像三年前的老王头、李婶子一样!”
林婉儿突然注意到,村民们的眼睛都有些浑浊,尤其是靠近结香树的几个人,眼白里爬着细细的黑丝。她刚要开口,赵阳却拽了拽她的袖子,指了指少女的手腕——那缕缠着根须的头发,竟慢慢钻进了她的皮肤里,留下一道黑色的印子,像条小蛇。
“我们能解这结香的邪祟。”李承道站起身,桃木剑指向结香林,“但要在村里住下,直到找出根源。”村民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瘸腿老汉咬了咬牙:“好!但你们只能住村尾的破屋!要是你们也出事,就别怪我们……”
他的话没说完,雾里的哭声突然变近了,像是就在耳边。少女怀里的结香花突然蔫了,花瓣一片片掉落,露出里面的花芯——那里竟嵌着个指甲盖大小的木偶,刻着个闭眼的妇人,木偶的脖子上,缠着和少女手腕上一样的黑发。
赵阳的脸色突然白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结香树。树身晃动,落下的花瓣沾在他的道袍上,竟慢慢晕开黑色的印子。李承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弯腰扶起少女:“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在哪?”
“我叫阿翠。”少女的声音还在发颤,手腕上的黑印又深了些,“我娘在村西头的破屋……她已经看不见三天了。”
雾越来越浓,结香的甜香裹着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林婉儿抬头望向村尾,那里的破屋在雾里只露出个黑糊糊的轮廓,像个张开的嘴,等着他们钻进去。而老槐树上,不知何时缠上了几根结香枝,枝上的花球对着他们,像是在笑。
村尾的破屋比想象中更破败,屋顶露着天,阳光透过破洞洒下来,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却照不亮墙角的阴影。林婉儿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混着结香的甜香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捂了捂鼻子,桃木剑在手里攥得更紧——这甜香比村口的更浓,浓得有些呛人。
“先把门窗检查一遍。”李承道走进屋,深色道袍扫过地上的灰尘,留下一道浅痕。他的目光落在屋中央的桌案上,那里摆着个结香木雕,雕的是个闭眼妇人,衣褶刻得细致,只是妇人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油光,像是刚上过蜡。赵阳跟在后面,视线一碰到木雕,突然顿住脚步,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草鞋蹭着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林婉儿绕到桌案旁,指尖刚要碰到木雕,就被李承道拦住:“别碰。”他从袖中摸出一张黄符,点燃后凑近木雕,符纸燃烧的青烟刚碰到木雕,就突然扭曲着散开,木雕底座竟渗出一滴黑液,落在桌案上,瞬间洇出个小黑点。“这木雕被下了咒。”李承道的声音沉了些,“底座刻着字,看看是什么。”
林婉儿蹲下身,借着光斑看清了底座的刻痕:“辛丑年三月初七。”她抬头看向李承道,“师父,这不是三年前落香村爆发瘟疫的日子吗?”
赵阳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说不定是村民怕邪祟,特意调来镇宅的。”他说着,快步走到窗边,假装检查窗户,却悄悄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方才他看清了木雕妇人的眉眼,竟和记忆里母亲的样子有几分像。
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阿翠扶着个瞎眼妇人走进来,妇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根结香枝,枝上的花已经蔫了。“张道长,这是我娘。”阿翠的声音低低的,“我娘三天前突然就看不见了,夜里总说听见有人在耳边哭。”
瞎眼妇人的头微微抬起,空洞的双眼对着屋梁,突然开口:“你们……别在这屋住。”她的声音沙哑,“夜里会有女人来送结香枝,谁接了,眼睛就会像我一样……”
李承道刚要追问,屋外突然传来村民的呼喊:“刘村长让你们去祠堂!说有要事商量!”阿翠脸色一变,扶着母亲往外走:“我先带娘回去,你们……小心点。”
三人赶到祠堂时,里面已经聚了十几个村民,瘸腿老汉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个布包,脸色阴沉。“你们既然要驱邪,就得按村里的规矩来。”他的独眼扫过三人,“夜里不准出屋,不准碰村里的结香,更不准去村后的结香林!”
林婉儿刚要反驳,李承道却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点头。出了祠堂,天已经黑了,雾又浓了起来,结香的甜香里掺着若有若无的哭声。赵阳走在最后,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像是有人对着他的脖子吹了口气,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巷子,地上落着一朵结香花,花芯里裹着个小小的木偶,刻着他的名字。
回到破屋,李承道在门窗上贴了黄符,又点燃艾草熏屋。林婉儿坐在桌案旁,看着那尊结香木雕,总觉得妇人的眼睛像是在动。“师父,你说阿翠娘的眼睛,会不会是被结香蛊害的?”她问道。
李承道没说话,只是摸出罗盘,指针又开始打转,最后指向木雕。赵阳坐在角落里,手里捏着那朵从巷子里捡来的结香花,指尖用力,把花瓣捏得粉碎——他认出那木偶的刻法,是母亲苏玉娘生前最擅长的。
入夜后,哭声越来越近,像是就在屋门外。林婉儿被惊醒,看见窗纸上映着个穿蓝布衫的影子,手里捏着根结香枝,正往屋里递。那影子的动作很慢,结香枝上的露水顺着窗纸往下淌,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快开窗!我有东西给你!”影子突然开口,声音又细又尖,像指甲刮过木板。林婉儿刚要起身,赵阳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别碰!结香枝上的露水是黑的!是蛊虫的卵!”
两人冲到门口,刚拉开门,影子就消失了,地上只留一朵结香花,花芯里的木偶刻着村长刘老栓的名字。林婉儿弯腰去捡,李承道却突然出声:“别碰!这花里有蛊!”他手里的桃木剑劈向花,剑刃刚碰到花瓣,就传来“滋啦”一声响,花瓣瞬间变黑,从里面爬出一只细如发丝的黑虫,飞快地钻进土里不见了。
赵阳看着地上的黑印,脸色苍白——他知道,这是母亲的结香蛊,下一个要死的,就是刘老栓。
天刚蒙蒙亮,破屋窗外的结香树就飘来甜腻的香气,混着晨雾钻进屋里,林婉儿一睁眼就觉得喉咙发紧——昨夜那只黑虫钻进土里的画面,总在眼前晃。她摸出枕边的桃木剑,刚要起身,就听见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村民的哭喊:“村长!村长出事了!”
李承道已经站在门口,深色道袍的下摆沾了露水,他皱着眉望向村东头,那里的哭声越来越近。“走。”他只说了一个字,林婉儿和赵阳立刻跟上,赵阳的草鞋踩在湿泥上,每一步都有些发虚——他知道,是母亲的蛊起作用了。
村长刘老栓的家在村东头,是座青砖瓦房,此刻院门外围满了村民,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恐。李承道挤进去时,看见刘老栓躺在堂屋的地上,双目圆睁,眼窝里淌着黑血,双手死死攥着个结香木雕——和破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木雕的妇人睁了眼,眼里插着根结香枝,枝上的花沾着黑血。
“是结香蛊!是苏玉娘的鬼魂来索命了!”瘸腿老汉突然嘶吼起来,他的独眼瞪得通红,指着地上的木雕,“三年前她就是这么死的!被我们绑在结香林里,眼睛里插着结香枝!”
林婉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刘老栓的手,木雕的底座刻着“辛丑年三月初七”,和破屋里的木雕刻痕一模一样。她刚要摸出符纸,赵阳突然上前一步,一脚踩在木雕上:“别碰!这木雕沾了蛊血,碰了会被缠上!”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鞋底碾过木雕,竟从里面挤出几滴黑液,落在地上,很快就渗了进去。
李承道没说话,只是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院角的结香树前——这株结香比别处的粗壮,枝桠上的花球泛着不正常的暗黄色,树下的土是新翻的,还留着锄头的痕迹。“挖开。”他对身边的村民说。
两个村民哆哆嗦嗦地拿起锄头,刚挖了几下,就挖到了个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上还缠着一缕黑发。李承道示意他们打开,红布刚解开,一股腥气就飘了出来——罐里装着带血的结香根,根须缠着一缕女人头发,上面爬着几只细如发丝的黑虫,正慢慢蠕动。
“这是结香蛊的养法。”李承道的声音沉了些,“用活人血喂蛊,再借结香‘祛风明目’的药性,让蛊虫顺着气味钻进人的眼睛,啃食视神经。”他看向村民,“三年前苏玉娘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埋了这样的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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