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他的衣裳拢好,放在衣襟上的手就被捉了去,叶昀抬头,看见苏溪亭仰着头,脖颈拉得修长流畅,露出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不想问问吗?”他说。叶昀垂下眼,给他整理好衣襟:“想,但不知道该不该问。”苏溪亭突然将叶昀的手掌撑开,在他食指、中指的老茧上摸了摸:“先生也有这样的茧子,他说是长年累月拿笔写字磨出来的,我爹也有,或许天下读书人都有。先生是个书生,当年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扔进了鹊阁的地牢里,成了跟我们一样的药人,他懂很多东西,读过很多书,是我见过最博学的人,比我爹、比你都厉害。”叶昀打发了蒋之安出去找水,自己折了几根干柴扔进火堆里:“你说他是朝廷的人,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苏溪亭一只手撑着地面,整个人都坐直了些,目光看向门外,雨停了片刻,檐下还在滴水,“他说他叫方惟远,任三司副使,他应该对自己为什么会落入鹊阁很清楚,但他没提过,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关进单独的地牢,和很多人关在一起。“阿夜原本是为了躲那日的饭食,让了一口饭给他,我知道原本老阁主没那么快下决心让他当药人,毕竟是朝廷命官,是阿夜间接促成了这件事,我原是瞧他与我爹像,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也替过他几回,让了些干净的饭食给他。”“他偶尔会问我读过什么书,问着问着就同我讲解,那是我在鹊阁那般痛苦的年月里最开心的一段时日,就像我爹还在我身边一样。我喊他先生,他允了,让我去教阿夜认字,等阿夜会认字了,便开始教他《三字经》,阿夜便也跟着叫他先生。”“那年我还不到十二岁,阿夜因前一次试药迟迟没有好转,他就代替阿夜喝了一碗古里古怪的汤药,活活疼了七日,死状很惨,全身溃烂,从那些伤口里爬出来很多小虫,我后来才知那是蛊。”苏溪亭歇了歇,侧过头去看叶昀:“那里真是地狱,我从来都想不通,他一个朝廷命官,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找过他。”叶昀的心跳很快,那股快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他盯着火堆,一直盯到双目刺痛,许久才回答了苏溪亭的问题:“国初沿五代之制,置使以总国计,应四方贡赋之入,朝廷不预,一归三司,通管盐铁、度支、户部,号曰‘计省’,位亚执政,目为‘计相’。三司使中设盐铁副使、度支副使和户部副使,总管全国各地之贡赋和国家的财政。”此等位置,就如火上烹煮,一招不慎,就是尸骨无存。“单从如今现状可知,盐铁一支定是多年前就开始出现异常,才会造成如今私盐泛滥的情况,若是往前推,对应上方惟远一案,大约可知方惟远应该就是盐铁副使。除掉了方惟远,捏造一场假的失踪案,足以让人重新安插一位新的盐铁副使掌管天下盐铁。”叶昀拨了拨火堆,火光瞬间爆裂窜起,“他就是被人故意扔进鹊阁的,朝堂之争,往往比江湖恩怨和战场厮杀来得更阴毒、更残忍。”“这个方惟远我认识,是嘉元二十二年的判户部事,嘉元十二年的榜眼,我还曾在嘉元二十八年的上元节灯会上与他猜中同一个灯谜,那是一盏水灯,挂在莲花台上,是鲤鱼的模样,他快我片刻,却将灯赠与我,祝我一朝鱼跃龙门、蟾宫折桂。”叶昀想起那一年的上元节,印象最深的不是那盏水灯,而是站在岸边的一对夫妻,方惟远怀中拢着娇妻,妻子咬着一串糖葫芦,唇角沾了糖,方惟远小心地帮她蹭掉,那是个儒雅从容的男人,低头时满脸都是疼爱。“我师母,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溪亭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方惟远死的那个夜晚,他在单人地牢里,也被灌下了药物,疼得死去活来,模糊的眼前只有火光重重里濒死的方惟远,他那样痛苦,却在断气那一刻,抬起了手。“我不清楚,方惟远是纯臣,很少与旁的官员来往,与我家也不甚熟悉,我只听我母亲曾说过两句,说方惟远的夫人纯厚和善,被夫君宠成了个孩子。”叶昀心想,一个失去夫家庇佑的女人,又是昔日盐铁副使的夫人,她恐怕早就……苏溪亭摇着头:“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方惟远生前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是我害了她。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他在绝壁上行走,以为自己能够护住心爱之人,却忘了教她生存的本事。4苏溪亭还要在破庙里养几天伤,毕竟一踏出这里,他就是武林公敌,没人不想要他的命,好歹得等到能打了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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