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琦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太子的,过了几天,程朝被捆着扔在了我的后门外,我给他灌了哑药关在后院,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可……家师到哪儿去了?”阎止问,“他替程朝上了刑场吗?”“不,当时为了瞒过田高明的眼线,押解上场的就是程朝自己,”陈明琦说,“至于寒大人,废太子把他带走了。”--------------------毓琅小小返场一下~谢谢阅读死战阎止从屋中出来时,已然月至中天。明朗而柔和的月色落在寂静的幽州府衙上,如同在天地间落下一层柔柔的薄纱。立春在即,这时候正是冷的瘆人,北风像往人的骨头里钻一样。侍童给他披上大氅才踏上回廊,往外刚拐过弯去,见程朝只穿了件夹袄,抱着刀在柱子上靠着,在冷风里不知道吹了多久。刚才厅上一番争执揭了他陈年疮疤,他余恨未去,但在风里吹久了冷静下来,心里反倒慢慢地泛出一点茫然。他见着了阎止站起身来,沉默地接过了侍童手中的风灯,走在外侧替他挡风,一路安静地上了马车。热茶在炉子上温着,偶尔爆出噼啪的响声,窗外席卷的北风将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阎止捧着热茶,看向对面道:“和我说说家师吧。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程朝正拿着火筷子拨炭,闻言凝神想了想,用另一只手简单比划了一句,他不应该救我。阎止安静地等着。程朝沉默片刻,将火筷子搭在炉边上。他的面庞平日里坚毅如石,此时茶炉火光微微的闪烁中,反而露出一点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他说,我们一家都是温氏的家生子,生死随主,本就没什么可说的。我知道,寒大人留下我是为了当人证,但是这么多年我什么也没为他做,田高明刚才说我是个懦夫,他没有说错。阎止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他救下你只是为了当个人证?”程朝想要说点什么,却想起多年之前,几人刚在幽州落脚的时候的某个晚上。那时正逢盛夏,温澄吃过晚饭又忙了一轮,终于将院子前后收拾停当,出了一头大汗。寒昙晚上赶去私塾教课,还没有回来,临走前煮好了一壶凉茶放在屋里,让他在井口守着,盯着温澄不许贪凉,去喝冰一样的井水。他蹲在井沿无聊地啃梨,啃完了大半个,果不其然逮到了人。两人坐在屋顶上就着凉茶吃梨,把一筐全吃了。天边月色皎洁,脆梨的甜香弥漫在清朗的夏夜里。盛夏的蝉鸣一时起一时落地围绕着他们,清清凉的微风搔过鼻尖,让他有点困倦,索性双手垫在脑后躺平,阖起眼来假寐,不一会倒真睡过去了。他在一片朦胧中听见有人回来,在廊下轻言细语,又有人上房来给他盖一床凉被。程朝恍惚间被火筷子烫了手,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早已落了满颊的泪。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呛出一声笑,双手捂住脸,躬身把眼泪抹去。阎止温声道:“你能有今日,幽州之案能有今日,他们的心愿便已了了。至于值得与不值得,他们自有论断,你我都不必执着。只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对北关的敌意从何而来?”程朝比划道,寒大人在幽州也过了一段太平日子,是在接触上北关、开始查关内郡之后才出的事。我原以为是高炀有问题,后来在陈府待得久了,多少也能听到些风声。傅家一向自诩清明,到头来竟然是监守自盗,他们难道不应为两位大人的死负责?阎止一时默然,关内郡是傅行川的封地,程朝尚且会这么想,何况京中。傅家有傅家的荣光,更有别人看不见的难处。人人只道兄弟二人加官进爵,其中苦衷却是无人得见。他正琢磨着,忽听马车外一声巨响,顷刻间轰隆隆地动山摇,两人毫无防备地撞在车厢地侧壁上。程朝掀开车帘扭头去看,布满硝烟的空气一下子窜了进来。城门外火光冲天,攻城炮落雨一般砸在城墙上,恐怖的咚咚声震得人耳膜剧痛。他钻出车厢,将车夫赶去驭马,自己驾车往回赶,迎面见一支骁骑巡街而过,打的是瑞王的旗号。阎止挑开车帘,目送着那队骑兵经过,才说:“改道,去萧临彻的驿馆。兵临城下,绝不能让他跑了。”轰——震天的炮声将荒原映亮,血腥气与焦燎的浓烟寸寸蚕食冻土,将空气烧的炽热。西北军的厚盾挡不住炮火,被逼得渐渐往东南密林中退去。层层叠叠的树冠掩住了羯人的兵马,四下此时也停了风,林间寂静无声。夜色中有几个白点闪动,是几只兔子受了惊,从野草垛中跳了出来,不要命似的往荒野上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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