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崇牵着她一双软玉似的手推开殿门。北部还远在天边,魏时兆和黎月徒步出了林子,烈日当空,炙烤大地,远处荒原寂寥,满目无一丝生机。这叫人一眼望不到头的绝境,黎月自然是看不见的,只能被魏时兆拉着缓缓前行。没了马,他们别无他法,除了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外,无一丝出路。之前魏时兆还说要去城垣歇歇脚,跑过这些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便能进去,每座城里也多少有一些官宦是能为魏时兆所用的。只要见到了人影,便还有一线生机。魏时兆往前走:“我们去前面那座城。”黎月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拉着魏时兆的衣角,闻言便在心里估量现在离那城垣还有多远。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魏时兆身上,她不喜欢这样。魏时兆觉得袖子一沉,回头,原是黎月蹲下身去,哑然开口:“我的鞋似是磨穿了”魏时兆停下来去看她,这个境况,她脚疼索性也就不矫情,魏时兆给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叹了口气:“你的鞋安然无恙,若是累了,那便再歇一会。”说着便要拿出来水壶给她。黎月撇过头,对他的语气颇为不满,身上的汗与衣裳粘黏,十分不适,她擦了擦汗:“你若是觉得我麻烦,大可可以将我丢在这,反正左右都是死”“够了黎月,”魏时兆忽的打断她,声音是耳辨的恼怒:“你就这么不信本王?”“本王说会活着将你带回去,便一定会办到,你何苦说这些来挖苦本王?”他紧紧蹙眉看着她,可视线到了她眼前的布条上,又一愣。她又看不见,又如何知晓他的恼怒?黎月虽是看不见,却也听得出他的情绪,她委屈着却也流不出眼泪来,心里堵着,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魏时兆不是什么心软之人,此刻却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说重了话,可生性也不是个会说软话哄人的,只能将水壶扔给她,站起身来:“喝了水歇歇脚,不远了,我背你过去。”路程不远,可单靠人走不知要耗费多少力气,黎月也再同他耍性子,听话将水喝下去便上了他的背。黎洚与左都候一同进了前堂,殿内一片清明,魏时崇与蔡泱端坐高位,本就像是睥睨众生的神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慌乱。不过是贪恋权势罢了,他苦心经营多年,对魏时崇又有养育之恩,他又怎能忘恩负义,为了一个相识不过一年的女人同他生事端?不会的。魏时崇是个忠义之人,一声义父大过于天,他绝不会为了蔡泱同他心生嫌隙。如此想着,他心里安稳了几分,却仍不敢抬头去看高位上的两人,同左都候站在一起。蔡泱看着他,眯了眯眼。众臣参拜完,黎洚先开口问:“不知一连上朝两日,王上王后可是有要事相商?”魏时兆应声,兀自掏出那枚玉牌:“不知义父可熟悉此物?”黎洚蹙眉看去,这么一看,瞳孔骤然紧缩。虽是年纪高了老眼生花,可魏时崇手里之物他又怎会看不出来?那分明是他亲自为黎月求来的玉牌,在柔伊有通天的本事。黎月也因此有恃无恐,日日挖坑闯祸,从不顾虑后果如何。他咽了口唾沫,只觉额间骤然生了冷汗,嘴上打着哆嗦。“自然,认得。”他深吸一口气道。众臣自然不敢掺和黎洚与王廷的事,在前堂连大气也不敢出,却能用余光仔细打量着魏时崇手里那物。人都有私心,看清那物后,少不了有人心里唏嘘——这东西,整个柔伊都没有第二份,这是荣耀,是地位,大抵是魏时崇感恩黎洚多年的养育之恩,便是权势也给,钱财地位也给。却没人敢置喙半句,这黎家的身份是有目共睹的,先前众臣纷纷有意倒戈魏时兆,却无人押宝押在魏时崇身上,可魏时崇翻身一变竟成了柔伊的王,在这之前身后却只剩一个黎家。黎洚实至名归,有这份尊荣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招人嫉恨些罢了,一边贪恋着黎洚给的好处,一边又嫉恨着黎家的尊荣体面。魏时崇站起身缓缓走到黎洚身边。“听闻当日,小月的尸首已被毁的面目全非,义父是见了她身上有本王御赐的信物才辨认出来的,匆匆下葬,也是可惜没见到她最后一面。”他自顾说着,黎洚面色一白,大抵能猜出他要说什么。“王上日理万机,臣能理解王上的苦衷,月儿她也应当知晓”他不敢看魏时崇,语气颇为恭敬。蔡泱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心上一紧,不知是出于哪里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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