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唐氏怎么责骂磋磨,苏莞丝都是那一副乖顺沉静的模样。她伺候起人来十分细心妥帖,动作轻柔,神色专注,无论多麻烦腌臜的事,她脸上总是一派温柔娴静,不见半分不耐。春兰和春燕在耳房里嘀咕半天,只道:“没赐婚前,瞧着表姑娘总是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如今赐了婚,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谁说不是呢,兴许这鸟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后,总会得意一段时日。”等唐氏病好了后,薛赜礼便与她商量着聘礼嫁妆一事。苏莞丝寄居在薛国公府,薛赜礼正想法子为她选个干亲,这样成婚时就能从干亲家出嫁,十里红妆,体体面面地嫁来薛国公府。“舅舅名下只有蝶姐儿这一个女孩儿,若是让丝丝去唐家待嫁,想来定是极好的。”薛赜礼如此道。谁知唐氏听了这话,却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桌案上。她冷眼觑着薛赜礼,讥讽道:“你这意思是,不仅要违背长辈们的心思娶她,如今还要利用我们唐家的家世与名望为她镀金?”唐氏简直要被薛赜礼“厚颜无耻”的这番话给气疯了。薛赜礼却并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什么问题。“母亲,夫妻本是一体,丝丝有了体面,您脸上有光,薛国公府也不会被人嘲笑了去。”薛赜礼冷静地为唐氏分析着利弊。可唐氏本就厌恶苏莞丝,赐婚一事又被薛赜礼摆了一道,心中的怒意已然有了滔天之势。她立时指着眼前低眉顺耳的苏莞丝,骂道:“就为了这么一个心机叵测、样样不如清兰的女子,你是什么都顾不上了,自己执意要成的婚事,还逼着我来给你善后。”被指着鼻子骂了几句的苏莞丝却依旧沉静地站着。面对唐氏三番五次地咒骂与羞辱,苏莞丝谨守着“孝顺”与“尊敬”,脸上连一丝不满都没有。薛赜礼瞥她一眼,见她如此乖巧,十分心疼。他立时沉下了语调,唤了唐氏一句:“母亲。”唐氏这才停下了对苏莞丝的谩骂,道:“罢了,都别在我跟前杵着了,看着就来气。”薛赜礼起身向唐氏行了礼,而后则一把握住了苏莞丝的柔荑,护着她将她带出了荣禧堂。此等景象,又将唐氏气了个够呛。一出荣禧堂,薛赜礼便挑了僻静无人的廊道,问她:“你难道是个没脾气的泥人吗?侍疾的时候母亲胡搅蛮缠,你也该往后避一避才是。”今日,他瞧着苏莞丝在唐氏跟前谨小慎微,连春兰和春燕两个大丫鬟都敢在背后非议嘲笑她。他心里是又痛又怒,立时问了出口。苏莞丝听了这话,却红了眼眶一言不发。薛赜礼痛完怒完,瞧见她红了眼眶的模样。想着她今日受了那么多委屈,自己非但不宽慰她,还要与母亲一样指责着她的不是。薛赜礼立时开始懊悔,忙道:“是我说错了话,你别难过。”苏莞丝抬起氤氲着泪水的杏眸,瞥了一眼薛赜礼,道:“做儿媳的人受些委屈也不算什么。能做大表哥的妻子,莞丝只觉得万分高兴,这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了。”听了这话,薛赜礼的心里只剩下了深深的怜惜。他攥紧了苏莞丝的柔荑,叹道:“你放心,母亲她如今对你有几分偏见,日子久了,总会瞧见你的好处。我是你的夫君,定会站在你这一边,不会让你再受什么委屈。”说罢,薛赜礼便将苏莞丝揽进了怀中。这几番动作,已是能表露他的心意。苏莞丝倚靠在他肩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嫁给薛赜礼后该如何与唐氏斗法。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不磋磨儿媳的婆母。儿媳孝顺伺候婆母更是天经地义。唐氏如此厌恶她,成婚后必定会想方设法地磋磨她。她费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今日这一步,自然不惧唐氏这只色令内荏的“拦路虎”。她想,婆媳不和,乃至闹到分家离心的地步,都是因为男人不肯插手劝和。苏莞丝既拥有薛赜礼的爱,就要将这份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唐氏想磋磨她?可以,先越过她儿子这一关。丝丝,你太心善了。临近年关,薛赜礼在兵部忙了好一段时日,难得休沐。燕州匪乱已除,西北鞑靼们也被边境大将们逼退。大雍朝一片海晏河清。此番京城举办的花灯节就比往日里更热闹繁华几分。薛赜礼想着苏莞丝甚少外出,怎么也得带她去瞧瞧花灯节的景象才是。薛老太太与唐氏仿佛是灰了心,也不管他,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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