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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毒（第1页）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司徒穆安的身影，踉跄地、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城外山麓那处临时的营地篝火旁。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外袍，依旧是玄色暗纹，遮掩了身上的血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失去了往日的润泽，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他悄无声息地在自己平日的位置躺下，闭上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

他们居无定所，早已习惯露宿山野。

然而，浓郁的血腥味，即便经过了处理，又如何能完全瞒过近在咫尺、且对他气息极为敏感的戚黛韵？

她在睡梦中不安地皱了皱鼻子，迷迷糊糊地朝着他这边嗅了过来。当她逐渐清醒，意识到那令人不安的铁锈味来源时，猛地睁大了眼睛！借着篝火的微光，她看到司徒穆安那异常苍白的脸和微蹙的眉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张口便要失声惊呼！

就在那声惊呼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一只微凉的手掌，轻柔却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

司徒穆安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正对着她，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显得有些黯淡，却依旧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柔。

他对着她，轻轻地、近乎无声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不要惊动不远处似乎仍在闭目调息的步川云和抱剑浅眠的张洵一。

随即，他强撑着坐起身，揽住戚黛韵的肩膀，周身空间一阵极其细微的波动，两人瞬间便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他们已出现在远离营地的一处静谧溪流边。

月光洒在潺潺流水上，碎成点点银光。

“安哥哥！”双脚刚一落地，戚黛韵就急切地反手抓住司徒穆安的衣袖，小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担忧，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流了那么多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啊！”她紧张地上下打量他，试图找出伤口的所在。

司徒穆安看着她急得眼圈发红的样子，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惯有的、令人安心的温柔笑容，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故作轻松地安抚道：“别担心，小韵儿，真的没事。只是……只是不小心受了点点小伤而已，已经无大碍了。”

夜色如墨，溪流潺潺，水声淙淙，映照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碎成一片片摇曳的银光。

司徒穆安强忍着经脉中那股阴寒毒素蔓延带来的阵阵抽痛与眩晕，苍白的脸上却努力绽放出一个异常温柔而明亮的笑容。他凝视着眼前急得眼圈通红、泫然欲泣的戚黛韵，声音虽然因虚弱而略显低沉，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坚定。

“韵儿，”他轻声唤道，那双总是盛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眸，此刻却亮晶晶的，仿佛将漫天星辰和所有的温柔都收纳其中，目光坚定得如同磐石，“你知道吗？我今天……找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意味深长，仿佛在分享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巨大秘密，“一个……我寻找了很久很久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拂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珍重无比：“我会把这个惊喜，送给你。一定会的。”他的承诺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会让你变成最完美的你。我会让你往后余生，只有幸福安康，无忧无虑，再不必受丝毫苦楚与磨难！”

“什么惊喜？安哥哥！我现在不要什么惊喜！”戚黛韵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惊喜不惊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苍白的脸色和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紧紧抓住，心慌意乱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黑暗中，他侧脸的轮廓依旧明朗好看，线条清晰如刻，可那笑容里夹杂的满足与幸福，在她看来却更像是一种强撑，只让她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疼得无以复加。

她看懂了他眼神中试图传递的安抚，却更加无法被安抚。她的焦灼与担忧清晰地写在脸上，明明白白，毫不掩饰。

司徒穆安读懂了她的眼神，心中既暖又涩。他故作轻松地释怀一笑，试图驱散她的不安，语气带着一贯的、仿佛能搞定一切的自信：“真的没事，别瞎担心。一点小伤能奈我何？你忘了？当年在祭域，那些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都杀不死我，你看，”他甚至带着点玩笑的意味，轻轻扯开了一点已然被灵力悄然封住、但仍能看到狰狞痕迹的衣襟，露出底下那虽然不再流血却依旧皮肉翻卷、泛着不祥青黑色的伤口，“只是破了点皮，看着吓人而已，很快就好。”

朦胧如纱的月光轻柔地晕染过戚黛韵的脸颊，照亮了她脸上那无法控制的、如同断线珍珠般不断滚落的晶莹泪珠。她失落地、带着浓重鼻音应了一声，心里难受得要命。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摊开自己白皙却略显无力的手，掌心试图凝聚起微弱的疗愈灵光，想像以前他受伤时那样为他缓解痛苦。

然而，那点灵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闪烁了几下，便倏地熄灭了。她的法力从出生起便时好时坏，极不稳定，尤其是在这种心急如焚的关键时刻，更是半点也使不上力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她。

她困惑又沮丧地咬紧了下唇，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这样？若是她能和其他仙子一样，拥有稳定而强大的法力该多好？若是她能轻易地使出治愈术，至少能减轻他此刻的痛苦……

和从前无数次一样，面对他在意的人受伤，她似乎只有无能为力……

“好了，没事的，真的，一会儿它自己便好了。”司徒穆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沮丧，连忙放下衣襟，再次柔声安慰，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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