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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第2页）

&esp;&esp;她为薛召容添了一碗羹汤，轻声道：“当日宫变之时，我曾劝许莹随我离开，她却执意留下。世人皆知性命可贵，若非她对薛盛情根深种，也不会如此不顾及自己性命。但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esp;&esp;薛昭容今日犯愁的正是如此。眼下他面临一个极大的难题，他不愿对薛盛施以最狠绝的处置，却又恐留下祸根。这人活着与死了，终究是天壤之别。

&esp;&esp;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最是冷酷无情，即便是血脉至亲，为保江山稳固，亦会毫不迟疑地斩草除根。

&esp;&esp;从前他觉得薛盛对他赶尽杀绝，实在过分，这才反戈一击夺了皇位。如今站在这个位置细想，薛盛确实罪不至死。

&esp;&esp;古往今来，东山再起者不胜枚举。多少人忍辱负重数十载，就为着身上那点皇家血脉，甚至苦心栽培子嗣，只为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再夺这九五之位。

&esp;&esp;当年他的父亲便是如此，如今的薛盛，未必不会步其后尘。若许莹腹中当真怀着他的骨肉，那这一家子，便一个也留不得。

&esp;&esp;“此事，我会慎重权衡。”薛召容沉吟道。

&esp;&esp;他终究还是缺少了作为帝王该有的狠辣，他这份仁慈是最致命的，他必须学会突破。

&esp;&esp;沈支言微微颔首：“不如，明日我去见一见许莹？女子之间，或能探出些话来。”

&esp;&esp;薛昭容应道：“也好。我安排你们相见。”

&esp;&esp;许莹如今怀了身孕，薛召容未将她下大狱，只软禁在深宫一隅。不过她的父兄已经入狱，他们许家与薛盛牵连甚深，自是不能留的。

&esp;&esp;沈支言为他添了一筷子菜，望着他道：“今日我将宫中诸事都熟悉了一遍，大半已记在心里。又命人寻了些典籍来，想着把近来对朝务有益的学问都研习透彻。不过皇后该掌理的事务，还未接触，想着明日就开始学，待我一一习得，日后接手时，也能从容些。”

&esp;&esp;薛昭容吃下她夹来的菜，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好，明日我再寻几位先生来教你。”

&esp;&esp;烛影摇红，映得两人眉眼温软。如今他们这般相互扶持，各自勤勉，倒真有几分寻常夫妻的意味。

&esp;&esp;沈支言又捧过一盏青瓷小碗，递到他跟前：“尝尝这个，我亲手做的。滋味虽算不得上佳，但是滋补。”

&esp;&esp;薛昭容接过来，温声道：“你刚生产完不久，又在宫外奔波多时，身子还未养好，不必为我费这些心思，要好好休息。”

&esp;&esp;他舍不得她累着。

&esp;&esp;沈支言抿唇浅笑，眼波盈盈似春水：“从前都是你护着我，疼着我。如今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往后的日子，换我来多疼你些。”

&esp;&esp;薛昭容闻言心头一热，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就着她递来的汤匙连饮两碗，只觉这汤水清甜入心，连日来的朝堂纷扰都消散了大半。

&esp;&esp;沈支言拈起一块梅花酥轻咬，酥皮簌簌落在锦帕上。她抬眸看他，道：“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esp;&esp;“什么事？”

&esp;&esp;“是关乎阮玉与义沅姐姐的事。你也瞧出来了，义沅姐姐与萨木两情相悦，萨木已向她表明心意，欲迎娶她过门。义沅姐姐封了将军，又熟悉西域事务，正有意重返。萨木已成了北境首领，二人能携手共治，倒是一桩美事。只是阮玉对义沅姐姐始终放不下，正为此痛苦不已。”

&esp;&esp;薛昭容道：“此事我早有觉察，只是江姑娘好像对阮玉并无男女之情。阮玉很有才干，好好培养能有一番作为。我本想让他明年春闱下场，若能搏个状元，就更好了。”

&esp;&esp;沈支言应道：“阮玉心思细腻，办事也算稳妥，只是这感情需要两情相悦。他与义沅姐姐青梅竹马十余载，如今骤然割舍，难免伤怀，只是要怎么释然呢？”

&esp;&esp;薛昭容：“人总要经历这些。待时日久了，自然就能看开。”

&esp;&esp;“可他现在整日闭门不出，连膳食都不肯用。”沈支言担忧道，“他这般熬下去，怕是身子要垮。不若，你去与他谈谈？再派些差事让他分心，或许能早些走出情伤。”

&esp;&esp;薛昭容颔首：“好，正好近日要与他父亲商议漕运之事，顺便带上他，少年多经些世事，时日久了就懂得放下。”

&esp;&esp;放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何其的难。曾经，他不也始终没有放下，哪怕重活一世也追求的疯狂。但愿阮玉能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吧。

&esp;&esp;沈支言剥了只虾搁在他面前的玉碟中，道：“朝中有些老臣，跟了你父亲许多年，他们待你，想必也会如待你父亲一般忠心，我们合该以诚相待才是。过几日，我打算亲自去各位大人府上拜访，与诸位夫多走动走动。”

&esp;&esp;薛昭容颔首：“你说的极是，回头我给你寻个老成持重的嬷嬷跟着。有人在旁提点，你行事也能便宜些。这后宫诸事千头万绪，还需多向有经验的老人请教，慢慢摸索着来。”

&esp;&esp;他拿起帕子帮她擦了擦手，又替她拢了拢鬓边散落的碎发：“要坐稳这江山，要做好这帝后，咱们要学的还多着呢。”

&esp;&esp;沈支言轻笑：“我们还年轻，精神正好，就该多学些东西才是。”

&esp;&esp;薛昭容放下帕子，夹了块桂花糖蒸栗粉糕放在她跟前：“待你正式册封为后时，我打算直接立孩儿为太子。我今日试探了几位重臣口风，多数倒是赞同，只少数人似乎还有些顾虑。不过没关系，等你册封为皇后，想必就不会有反对的声音了。”

&esp;&esp;沈支言点头应下，知道他们后面会面临很多问题和困难。

&esp;&esp;她又盛了碗甜粥喝下。

&esp;&esp;薛昭容瞧着她近来食欲渐长，总爱喝蜜渍莲子粥，不由含笑又拣了几样软糯点心端给她：“今日御膳房当值的人可都来过了？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不必拘着时辰。孩儿那边有嬷嬷照看着，你多用些心在自己身上。”

&esp;&esp;沈支言又喝口粥应道：“我现在食欲很好，精神也好，没问题的。不过我想请母亲入宫小住几日。一来能陪我说说话，二来，孩儿总交给旁人照料，我实在放心不下。”

&esp;&esp;薛昭容立即答应：“好，明日便命人接岳母入宫。你刚生产完，确实该有个贴心人陪着。”

&esp;&esp;二人用过晚饭，梳洗罢，薛昭容命人将奏折都搬到了寝殿。烛影摇红间，他执笔疾书，时不时抬眸看一眼正在灯下认真翻阅典籍的沈支言。沈支言察觉到他的目光，回以浅浅一笑，又低头继续看书。

&esp;&esp;殿内很安静，这般静谧温馨的时光，恰似寻常百姓家的夜晚，却比任何繁华盛景更令他们心生欢喜。

&esp;&esp;看了许久，沈支言合上手中书卷，侧首望向薛召容。

&esp;&esp;那人眉目如墨，眼睫低垂时在眼下投落一片浅影。熬出来的淡淡青黑，衬得眸光愈发锐利。这般神色落在旁人眼里，总带着几分帝王威仪，偏生她瞧着，只觉

&esp;&esp;出无限温柔来。

&esp;&esp;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偏执桀骜的少年郎，如今竟会为她敛尽锋芒。

&esp;&esp;她趴在桌沿看着他，他昭容低眸，撞进她含笑的眼底。那双眼睛此刻正漾着蜜糖般的柔光，比御膳房最精致的甜点还要甜上三分。

&esp;&esp;薛召容继续处理政务，一个多时辰过去，沈支言都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他还在非常专注地忙活。

&esp;&esp;她伏在案边望着他批阅奏章的模样，烛影摇红，映得他侧颜如画。他眉骨生得极高，在眼窝处投下深深浅浅的影，薄唇天然带着三分凉薄意味，偏生被暖光一照，竟透出些罕见的柔和来。

&esp;&esp;她望着望着，轻轻唤了声：“薛召容。”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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