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昭三两口就把竹碗舔得干干净净,眼珠子直勾勾黏在铁锅上,见锅底还凝着层薄薄的胶质,忙凑到梅念跟前,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老大,要不我再去拣些干柴?等会儿您再钓条鱼来,我保证把火生得旺旺的。”
那副馋相活像只摇着尾巴讨食的小狗,小白在旁看得直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们守了这么久,总共才钓上四条,今儿这条已是第四尾。若真那么好钓,还用得着你催?有本事自己钓去。”
雪昭脸上的笑顿时僵住,耷拉着脑袋蔫了下去。他以为梅念在此等候已过六七百年了,并不知道梅念几人到此不过百年。这么久,没成想竟只钓着四条,这才明白方才那碗鱼汤有多金贵,耷拉着肩膀往竹椅上一坐,顿时有种挫败感。
飞黄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汤,用舌头抹了抹嘴,晃着脑袋问道:“话说回来,为何偏用铁锅炖汤?以咱们的本事,便是用玉鼎、金釜也不在话下。”
梅念正用布巾擦着木勺,闻言淡淡一笑:“论起吃食的门道,凡人反倒比修士更上心。我们一心扑在修行上,哪有功夫琢磨火候调味?便是大城的修士酒楼,比起凡间老字号的灶头,滋味也差了太多。”他指了指锅里残留的菌渣,“紫吟鱼和墨灵菇本是凡物,用凡间法子烹制才合心意。况且铁锅哪禁得住火灵晶的烈焰?真用灵晶烧煮,凡物的肌理早被灵力冲散了,煮出来的汤怕也失了本味。”
众人听着都若有所思。雪昭原本蔫巴巴的样子,听到“凡物本味”四个字,眼睛又亮了亮,偷偷往河边瞟了瞟,却见水面平静无波,只好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小白见雪昭那眼神直往河边瞟,生怕这冒失的家伙真敢乱来,当即沉下脸叮嘱:“你小子给我收敛些!紫吟鱼虽只是凡兽,却在妖神山庇佑之下。真敢动歪心思用妖力拘拿,惊动了守山的妖族前辈,便是被打断腿扔出去,到时会我们什么都不会说。”
雪昭被说得脖子一缩,忙摆手:“哪能啊,我就随便看看。”可那双眼睛里的馋意,明晃晃的藏不住。
日头渐渐沉进远山,暮色像层薄纱漫过竹院。雪昭手舞足蹈讲着这些年的糗事,飞黄则插科打诨,说着他们被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惨状。金霖与白樱在旁静静听着,偶尔被逗得莞尔,连梅念与颜芷汐也含笑不语,颜芷汐靠在梅念身边,享受着修行之余的恬静。
夜色渐浓时,抬眼望去,妖神山上方的夜空美得让人失神。没有凡界的深邃朦胧,墨蓝色的天幕像被谁泼了浓墨,又撒了把碎钻,星星密得能缀成银河,连月光都透着清透的银辉,顺着山尖淌下来,给竹院镀了层朦胧的玉色。
偶尔有流萤从竹林里飞出来,拖着淡绿的光尾掠过石桌,与天上的星子交相辉映。山风穿过竹梢,带着草木的清芬,混着灶间残留的碳香,让人浑身的筋骨都松快下来。雪昭总算歇了话头,仰着头数星星,嘴里还嘀嘀咕咕:“那颗最亮的旁边,是不是藏着条会发光的鱼?”
飞黄敲了敲他的脑袋:“就知道鱼。那是天枢星,比你吃过的所有鱼都老。”
梅念望着远处山影与星空相接的地方,轻声道:“妖神山的夜,千年如一日。只是能静下心来赏的,不多。”颜芷汐往他身边凑了凑,月华落在她发间,像落了层细碎的霜。
金霖与白樱并肩坐着,望着那片璀璨的夜空,眼底满是敬畏。他们曾听闻妖神山的诸多传说,却不知这山巅之上的夜色,竟藏着这般惊心动魄的温柔。连风都似懂了情趣,悄悄停在竹枝上,生怕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翌日,金霖与白樱并肩而立,对着梅念拱手作揖:“道友,我二人即将踏入妖神山,此去不知归期几何,还望道友不吝指点一二。”
雪昭在旁听得一怔,没料到这两人竟如此单刀直入。梅念朝他瞥了眼,转回头时唇角已漾起浅淡笑意:“好啊。”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在小院中淡去。下一瞬,梅念已然立于湖心之上,衣袂在微风中轻展,周身波澜不惊,仿佛从未在院中停留过分毫,连院中的尘埃都未曾颤动半分。
金霖与白樱交换了个眼神,身影也骤然消失。只是他俩离去时,墨竹林里簌簌飘落的枯叶陡然变了轨迹,几片竹叶擦着青石地面旋出细碎的声响——仅这一点细微的差别,便将双方的修为差距显露无遗。雪昭携着飞黄悄然掠至竹林顶端,踩着摇摇晃晃的竹梢,静观湖中的三人。
“道友,我二人来了!”金霖与白樱的声音在湖面炸开,话音未落,两道光华骤然腾起。金霖化作一只翼展数百丈的金鹏,利爪泛着冷冽的金光;白樱则化作斑斓白虎,虎啸震得湖面泛起细碎涟漪,二者齐齐朝着梅念扑杀而去。
梅念望着扑来的白虎虚影,眉梢微挑:“白虎吗。”说罢右手双指并拢,指尖萦绕起白色的灵光,。刹那间,一头生着双翼的白虎凭空出现在他身侧,身上雷光闪动,那白虎仰头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咆哮,声波如无形利刃横扫而出,竟让白樱所化的白虎身形一滞。
这头由梅念施术召出的白虎,毛色如雪似玉,双翼展开时遮天蔽日,每一根虎须都带着凛冽的锋芒,竟与活物无异。梅念指尖轻挥,翼虎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白樱冲去,两头白虎瞬间在半空绞杀起来,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与虎啸交织成一片,震得湖心泛起细碎的银光。
金霖见状,双翼一振便朝着梅念猛斩而来。金鹏本是金系妖兽,周身萦绕的杀伐之气如实质般凛冽,每一根翎羽都泛着斩金裂石的寒光。然而每当那锋锐的利爪即将触及梅念衣襟时,梅念的身影总会如水中月影般轻轻错开,任凭金霖的攻势如何狂暴,脚下的湖面始终波澜不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漾起。
金霖见近身搏杀毫无胜算,猛地振翅冲天,一声穿云裂石的大鹏啼鸣响彻云霄,震得墨竹林的叶片簌簌乱颤。下一瞬,他口中竟吐出一柄金色长剑,剑身在日光下流转着淬毒般的光泽,速度陡然暴涨,几乎在眨眼间便已刺到梅念眼前。
梅念双指并拢,精准地抵在剑脊之上。“铿”的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梅念脚下的湖面骤然掀起波浪,以他为圆心朝着四周轰然扩散——却仅此一拳便倏然平息,仿佛那狂暴的力量被无形之力牢牢锁在湖心。他指缝间雷光骤然炸响,指尖轻叩剑身,那柄金色长剑便如冰雪消融般化作漫天金屑,消散而去。
金霖所化的金鹏怒啸一声,双爪带着撕裂苍穹的威势再次抓来。梅念右拳紧握,拳头上一团白色的雷光球,拳风未到,周遭的空气已被灼烧得噼啪作响。拳头与金鹏利爪相撞的刹那,金鹏如遭重锤,竟像颗失控的流星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墨竹林里,惊起漫天竹叶。他在竹海中翻滚数圈才稳住身形,随即敛去原形,化作人形落在竹梢上,气息已有些紊乱。
梅念击退金鹏的同时,右手轻挥,雷法所化的翼虎便化作一道电光消散。此时白樱身上已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淋漓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皮毛,显然那雷虎的威力远非她所能抗衡。她仰头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虎啸,声浪中裹挟着不甘与战意,随即纵身扑向梅念,锋利的虎爪几乎擦着梅念的衣袂掠过。紧接着,她口中喷出数十道银色飞剑,如暴雨般朝着梅念攒射而去。
梅念右手向前一划,身前顿时炸起漫天雷霆,一道粗壮的雷龙咆哮着冲向白樱。雷霆与飞剑在空中僵持片刻,随即轰然炸开,银白色的电光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白樱所化的白虎被震得在湖面连连后退,踏碎了层层水浪,当止住身形后,敛去原形,化作人形立在水面上,拱手道:“多谢道友指点。如今见道友手段,才知我等修行之路尚远。”
金霖也随之拱手:“多谢道友赐教。”
梅念道:“同境交手,对我也是有益的。”梅念指的同境自然是能领悟到时空之力的炼虚妖兽或者洞虚境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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