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昭和飞黄瞥见梅念时,正悬在他头顶欲开口,却被梅念抬手按住话头:“先噤声,别惊了鱼。算你们有口福,今儿赶上好时候了。”
四妖相继落地,雪昭早按捺不住,忙不迭凑上前:“白老大!可算见着你们了!好想你们啊!”
小白斜睨她一眼:“去去去,去拾些干柴生火,不许用火晶石,就得是实打实的枯枝。捡够了再来,别在这儿聒噪。”
雪昭吐了吐舌头,转身时不忘对金霖和白樱解释:“两位别介意,我家老大这是忙着呢。喏,那位钓鱼的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人类修士。想要找虐等会老大忙完你们可以去试试。我可不去凑这热闹——先前以为只要踏入时间之力的大门就能和老大过招,直到悟了时间之力之后才明白,我们了不起算是刚刚入门而已,差得远呢。”
金霖与白樱颔首不语,跟着雪昭、飞黄往林里去。路过竹屋时,雪昭特意停步朝檐下道:“芷汐嫂子!”待颜芷汐回眸应了声,又转头对两妖叮嘱,“这位是嫂子,你们可别不知深浅去挑战嫂子,她目前是我们这里实力最强的。”
金霖拱手笑道:“那位前辈气息深不可测,我们还不至于自讨苦吃。”
等雪昭抱着干柴回来,见梅念已坐在竹院中央,身前支着口黑铁锅。他不由咋舌:“老大想吃鲜鱼,何苦用凡俗法子折腾?”
梅念抬头看向金霖与白樱,温声道:“两位远道而来,莫怪简陋。我们也只是借居此地的过客。”
金霖与白樱连忙回礼:“道友客气了,是我二人唐突打扰。”
颜芷汐接过柴禾码在一旁,轻声道:“我来生火吧。”说罢蹲身往灶膛添柴。梅念拎起竹篓晃了晃,鳞光在篓底一闪一闪:“你们来得巧,刚钓着一条紫吟鱼,算是有口福了。”
雪昭凑过去瞅了眼,撇嘴道:“不就是鱼么?值得老大这般稀罕?”
小白扬起爪子敲了下他脑门:“不懂就闭嘴,有本事等会儿你别吃。”
金霖与白樱却同时瞪大了眼,失声惊呼:“紫吟鱼?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确实是我们运气好了”见他俩这副模样,雪昭才知自己说错了话,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飞黄忙打圆场:“老大,老大,我刚刚可什么都没说,这东西我肯定有的吧。”说着凑着他的长脸望向竹篓的紫吟鱼。
金霖抚掌叹道:“若论妖域至味,紫吟鱼必占一席之地。我辈只闻其名,未尝其鲜。竟不知产自这片宝地——此地毗邻妖神山,修为不到炼虚大圆满者,靠近便会被驱离。况且此鱼极难钓获,虽是凡兽,却需以灵果灵草为饵,品阶越高越易上钩,即便如此,上钩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我二人刚到便得此口福,实在是托了道友的福。”
梅念将处理好的紫吟鱼搁在热油里,两面煎得金黄酥透,再舀入清冽的灵泉水。不多时,锅里便咕嘟咕嘟冒起奶白的泡,一股鲜醇的香气顺着蒸腾的热气漫开来,勾得人鼻尖发痒。
雪昭早把方才的嘴硬抛到九霄云外,凑在锅边直咂嘴,见梅念瞥过来,忙堆起笑:“老大,我方才啥也没说,真的。”
颜芷汐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起身从一旁竹篮里取出墨灵菇。那菌子通体墨黑,伞盖边缘泛着淡淡的银晕,像是浸过砚台里的宿墨。她将菌子逐个丢进鱼汤,不多一会,奇异的景象骤然发生——墨黑的菌身竟在沸汤里渐渐褪成玉白,伞褶间还凝着细碎的珠光,仿佛把一捧星子揉进了白玉里。
更妙的是那香气。鱼汤的醇厚与菌子的清鲜缠在一处,非但不相冲,反倒像两股溪流汇入深潭,酿出愈发浓郁的甘芳。原本只是清冽的鲜香添了几分温润的底蕴,连空气里都飘着丝丝甜意,绕着竹院打了个圈,又钻进每个人的鼻腔里。
这伙早已辟谷多年的修士与妖兽,此刻竟都忍不住喉头微动。雪昭盯着锅里翻腾的菌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嘴里还在碎碎念:“我啥也没说,真的啥也没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黏在锅沿上,恨不能立刻掀开锅盖尝一口。
雪昭盯着锅里翻腾的玉白菌子,指尖早按捺不住,悄悄往沸汤里探去,想趁人不注意沾点汤汁尝尝。指尖刚要碰到温热的水汽,周遭突然响起异口同声的低喝:“你想干什么?”
他手一抖,忙讪讪缩回来,脸上堆起嬉皮笑脸的褶子:“就、就尝尝,尝尝嘛。”话虽如此,眼角却还黏在锅沿上,直勾勾盯着汤里沉浮的墨灵菇。众人没再理他,目光却又齐刷刷落回锅里,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惊扰了这锅即将入口的鲜醇。
梅念从竹篮里取出几只墨竹碗,碗身带着新劈竹子的青嫩纹路,竹节处还凝着颗颗晶莹的水珠。“这墨竹是刚砍的,自带清冽竹香,配鱼汤正好。”他话音刚落,众人这才发现,锅里的紫吟鱼早已炖得骨肉相融,连鱼骨都化在汤里,只剩奶白汤面上浮着层薄薄的油花,衬得玉白的墨灵菇愈发莹润。
“可以了。”梅念拿起长柄木勺,往每个竹碗里舀入汤羹。乳白的鱼汤裹着玉白的菌子,不多不少正好盛满七碗,分毫不差。竹碗刚到手,便有淡淡的竹香混着汤气漫上来,清清爽爽勾得人舌尖发颤。
金霖先小心啜了一口,只觉那汤刚触舌尖,便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滑入喉咙。紫吟鱼的鲜醇裹着灵泉水的清冽,在舌尖上漫开层层叠叠的甘,墨灵菇的清甜又像一缕清风,把厚重的鲜美托得愈发轻盈。最妙的是那墨竹碗——竹皮的青涩混着汤里的甘香,竟在唇齿间酿出几分山野间的清旷,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这股鲜香涤荡得通透起来。
雪昭早顾不上体面,捧着竹碗呼噜呼噜喝了大半,菌子入口脆嫩多汁,咬开时还会爆出一丝清甜的浆水,混着汤里的鲜,直鲜得他眉梢都飞了起来。“这、这也太好喝了!”他含着半口汤,含糊不清地嘟囔,“鱼鲜裹着菌子甜,还有竹子的清香味儿,比我吃过的所有灵果都带劲!”
飞黄尾巴尖在地上轻轻敲着,喝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墨灵菇在齿间脆生生化开时,竟有股淡淡的回甘漫上来,与鱼汤的醇厚缠在一起,像是把整座山林的清润都嚼进了嘴里。众人捧着竹碗,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啜饮声,连竹碗碰撞的轻响都透着小心翼翼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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