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煞
暮春的风裹着漫天白梨花,往梨花村的泥路上铺,却连半分暖意都没带进来。林婉儿勒住马缰绳时,鼻尖先撞上一股甜腥气——那是梨花蜜混着腐烂的味道,顺着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梨树飘过来,树底下围着一圈村红,个个脸色比地上的梨花瓣还白。
“是观里的小道士回来了!”有人尖声喊了一句,人群瞬间往后缩,像见了鬼似的。林婉儿翻身下马,月白道袍下摆扫过沾着泥的梨花,露出腰间悬着的桃木剑,剑穗上系着半片干枯的梨花瓣——那是十年前师父李承道送她的,说能避邪。
“婉儿师姐,他们……他们好像很怕我们。”身后的赵阳声音发颤,他比林婉儿小两岁,一身青布道袍洗得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药箱带子,指节泛白。他天生胆子小,当年师父失踪后,是林婉儿带着他逃去山外的道观,这次回来,他一路上都在发抖。
林婉儿没说话,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老梨树下的草席上。草席鼓着一个人形,边角渗出的血把底下的梨花染成深褐色,一只枯瘦的手从草席缝里露出来,手里攥着一朵半开的梨花,花瓣上凝着的血珠还没干,在阴沉沉的天光下泛着冷光。
“谁让你们回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老村长拄着拐杖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的脸皱得像晒干的梨皮,左眼是个黑洞——十年前拆梨花观时被木头砸瞎的,此刻那只黑洞正对着林婉儿,“你师父当年就不该多管闲事,非要拦着拆观,现在好了,梨花鬼找上门,你们还回来添乱,是想让全村人都死绝吗?”
“梨花鬼?”林婉儿往前走了一步,村民们又往后退了退,“村长说的,是这三个月死的第三个人?”她早就从山外的茶客嘴里听说了,梨花村死的人,死状全一样:面色青紫,喉咙上有淡青色的指痕,手边都攥着带血的梨花。
老村长拐杖往地上一顿,震得几片梨花跳起来:“不是鬼是什么?王二今早被发现死在柴房,喉咙上的指痕比前两个还深,柴房梁上还挂着……挂着梨花观道士穿的云履!”
这话一出,人群里响起一阵抽气声。林婉儿心里一沉,十年前师父失踪后,观里的东西要么被村民烧了,要么被抢了,怎么会突然冒出云履?她刚要再问,赵阳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声音抖得更厉害:“师、师姐,你看那草席……”
林婉儿低头,只见草席底下的梨花不知何时动了动,一片沾血的花瓣慢慢飘起来,落在她的鞋尖上。她猛地抬头,就见老梨树的枝桠间,似乎挂着一道瘦长的影子,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举着一束梨花,花瓣上的血珠顺着枝桠滴下来,正好落在草席上。
“啊——是梨花鬼!”人群里有人尖叫起来,大家顿时四散奔逃,老村长也拄着拐杖踉跄着往后跑,只剩林婉儿和赵阳站在原地。
赵阳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药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银针撒了一地。林婉儿扶住他,目光死死盯着梨树枝桠:“别慌,是人影,不是鬼。”她拔出桃木剑,刚要往前走,就见那道影子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带着寒意的梨花瓣,慢悠悠地飘下来,落在她的掌心。
“师、师姐,这花瓣……”赵阳凑过来,看清花瓣上的东西后,倒吸一口凉气。那花瓣背面,用朱砂画着一道歪歪扭扭的符,符尾拖着一个“死”字,朱砂红得像血。
林婉儿攥紧花瓣,指节泛白。她想起十年前拆观那晚,师父把她和赵阳叫到跟前,塞给她半片干枯的梨花瓣,说:“若有一天梨花带血,你们千万别回村,里面的水太深。”可现在,她不仅回来了,还撞上了师父当年没说破的秘密。
“走,去王二家。”林婉儿捡起药箱,把桃木剑插回腰间,“不管是鬼是贼,总得查个明白。”赵阳咬着唇,捡起地上的银针,跟着她往村里走。泥路上的梨花被踩得稀烂,甜腥气越来越浓,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躲在暗处,盯着他们的背影。
走到王二家的柴房门口,林婉儿停下脚步。柴房门虚掩着,里面飘出一股刺鼻的药味,混着梨花的甜香,让人头晕。她推开门,吱呀一声,门轴的声音在寂静的村里格外刺耳。
柴房里没点灯,只有从门缝里漏进来的天光,照亮了梁上悬着的那只云履。云履是灰色的,鞋尖沾着梨花粉,鞋跟处有一道裂痕——那是当年师父常穿的那双,他说这鞋陪了他十年,舍不得扔。
“师、师姐,你看地上。”赵阳的声音带着哭腔。林婉儿低头,只见地上散落着几片新鲜梨花瓣,花瓣中间,是王二的尸体。他蜷缩在柴房角落,面色青紫,眼睛圆睁着,喉咙上的淡青色指痕清晰可见,像是被人用冰冷的手掐住了喉咙。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林婉儿蹲下身,轻轻掰开他的手指,里面是一朵半开的梨花,花瓣上的血珠已经发黑,沾在王二的指缝里。
赵阳从药箱里掏出银针,颤抖着刺破花瓣,银针瞬间变成青黑色。“是、是梨花毒!”他的声音抖得厉害,“用梨花蕊混着乌头、曼陀罗熬的,可这毒发作时该是腹痛如绞,怎么会有指痕?”
林婉儿没说话,目光扫过柴房的地面。泥地上有几道浅浅的脚印,其中一道印着梨花粉,鞋头尖、鞋跟窄,和梁上的云履一模一样。她顺着脚印往柴房深处走,走到墙角时,突然发现墙上有一道暗痕——那是半个手印,指缝里沾着梨花粉,手印边缘泛着淡青色,像是刚印上去不久。
暮色像浸了墨的梨花瓣,沉沉压在梨花村上空。林婉儿和赵阳从王二家出来时,村里已没了人影,只有白花花的梨花瓣顺着风往衣领里钻,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赵阳走得磕磕绊绊,手里的药箱撞在石头上,发出“哐当”的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师姐,咱们……咱们今晚还是离开吧?”赵阳拽住林婉儿的袖子,声音里满是哀求,“那手印、那云履,说不定真的是师父……他要是变成鬼了,咱们斗不过的。”
林婉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昏暗中,赵阳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恐惧——十年前拆观那晚,他亲眼看见村民把火把扔向观里的药房,现在怕是把当年的怕劲都勾出来了。“师父不会害人。”林婉儿的声音很沉,指尖攥着那片带符的梨花,“当年他教我们用梨花做安神散,再三叮嘱不可沾半分毒物,怎么会用梨花毒杀人?”
话虽这么说,可柴房里的手印和云履,像两根刺扎在她心里。两人回到村里临时借住的破屋时,天已经全黑了,屋梁上结着厚厚的蛛网,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风从破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
“我去煮点水。”赵阳放下药箱,逃似的钻进狭小的厨房。林婉儿坐在桌前,把那片带符的梨花摊在桌上,就着油灯的光仔细看。朱砂符画得歪歪扭扭,不像是师父的笔迹——师父写符时笔锋刚劲,而这符的线条软塌塌的,像是有人故意模仿。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沙沙”声,不是风声,是梨花瓣落在窗纸上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密,像是有人站在窗外,正抓着梨花往纸上撒。林婉儿的心一紧,伸手摸向腰间的桃木剑,缓缓走到窗边。
油灯的光映在窗纸上,突然投出一道瘦长的影子。那影子穿着宽大的道袍,手里举着一束梨花,花瓣上的血珠顺着纸缝渗进来,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红圈。林婉儿屏住呼吸,猛地拔出桃木剑,一脚踹开窗户——
窗外空荡荡的,只有满地梨花瓣被风吹得打转。她往前冲了两步,目光扫过院角的老梨树,树底下有一道新鲜的脚印,鞋印和柴房里的一模一样,还沾着未干的梨花粉。“出来!”林婉儿握紧桃木剑,声音在夜里回荡,“别装神弄鬼!”
没人应答,只有梨花落在她的肩上,冰凉的触感像极了十年前师父临终前(她一直以为师父死了)放在她额头上的手。她正愣神,身后突然传来赵阳的尖叫:“师、师姐!你看这个!”
林婉儿转身,只见赵阳举着一个黑布包,脸色惨白,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我、我在院门口捡到的,刚要进门就踢到了。”赵阳把布包递过来,林婉儿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黑陶罐,罐口封着蜡,隐隐透出一股熟悉的药味。
她用桃木剑挑开蜡封,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是梨花毒!罐壁上沾着未干的墨绿色药汁,混着细小的梨花蕊。赵阳凑过来,看清罐底的刻字后,倒吸一口凉气:“清玄……是师父的道号!”
林婉儿的指尖冰凉。罐底的“清玄”二字刻得很深,确实是师父的笔迹,可师父怎么会留下装着梨花毒的罐子?她突然想起十年前拆棺前,师父曾把一个一模一样的黑陶罐锁在药房的柜子里,说里面装的是“保命的药”,不让她和赵阳碰。难道……师父当年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师姐,咱们真的要完了……”赵阳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师父肯定是变成厉鬼了,他怪咱们当年没救他,现在回来索命了!”
林婉儿没理他的胡言乱语,目光落在黑陶罐的罐口——蜡封上沾着一根细小的毛发,不是人的,是兽毛,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山里的狐狸毛。她突然想起老村长说过,十年前拆观后,有村民在山后见过穿道袍的狐狸,当时大家都以为是眼花,现在想来,或许不是眼花。
就在这时,屋里的油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滴答”声,像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林婉儿摸出火折子点亮,只见桌角的墙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淡青色的指痕,指痕往下,是一行用血写的字:“下一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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