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麻木和逃避中悄然滑过,寇大彪渐渐认了命。那个曾经遇事总要拧着来、从不轻易低头的年轻人,似乎被那歪斜的骨头抽走了最后一丝心气。他不再上网查询病症,甚至连对父母都很少抱怨了。
他像一株习惯了扭曲生长的植物,将自己钉在床上和电脑前,靠躺着消磨漫长得令人窒息的时光。腰背深处那板结的僵硬感和失控的倾斜,成了每日呼吸的空气,沉重,却避无可避。
他就这么侧着身子,僵在枕头里,手指别扭地敲击着拉长线连在腹部的键盘,屏幕的光映着他灰败的脸。qq游戏大厅里单调的音效在房间里空洞地回响。
突然,卧室门被推开了。母亲站在门口,没有像往常那样责备他整天躺着,脸上是一种寇大彪看不懂的、混杂着悲伤与疲惫的神情。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毛……你外婆……走了……”
键盘上的手指僵住了。屏幕里,虚拟的牌局正热闹地推进着,红桃K压在了黑桃q上,发出夸张的音效。
“什么?”寇大彪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
“刚接到电话……你外婆……没了。”母亲的声音彻底哑了下去,眼圈泛红。
外婆?
寇大彪的脑子嗡嗡作响,思绪瞬间被拉得很远。上次见到外婆,还是表哥三十岁生日,饭店里热热闹闹办着宴席。他负气离开,甚至无视了外婆是挽留……现在想想,他甚至没再去看过外婆,更别说……道歉了。那一幕幕,此刻清晰地刺进心底。
一股强烈的冲动猛地顶了上来,压过了这些天累积的麻木。他猛地抬起头,脖颈僵硬地转动:“妈!现在在哪个医院?我……我现在就去!”他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急切。
话音未落,寇大彪就用胳膊肘撑着床,奋力想把自己从那个扭曲的“窝”里拔出来。他咬着牙,身体像被无形的强力胶黏在床垫上,每一节脊柱都在抗拒直立的信号。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像破风箱。
母亲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眼底的悲伤瞬间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现实感覆盖。她向前一步,声音又低又急,带着一种不忍,却又无比坚决:“算了……你就别去了!你现在……你现在这样被别人看见……”她的话忽然顿住,像被什么噎了一下,目光仓皇地扫过儿子那无法挺直的背脊和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我就说了你是摔跤了,在家养伤!你就……别去了……”后面的话几乎含混在哽咽里。
寇大彪费力地喘匀了一口气,脖子艰难地梗着,眼睛死死盯住母亲:“妈……那……那外婆这几天在哪儿?家里……要不要守夜?我……”他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点执拗,“……我就过去待会儿,坐在角落里也行,我给外婆……磕个头……”他每说几个字就得停下来,胸腔起伏,像在吞咽碎玻璃。
母亲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几乎像被烫到般迅速摆手,眼神闪躲,语气里是斩钉截铁的不容商量:“算了算了!守什么夜!添什么乱!你好好躺着!到时候大礼人多,你再去就行了。现在……就别折腾了。”
“可……”寇大彪还想说什么,嘴唇嗫嚅着。
就在这时,母亲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喂?……嗯……我马上,马上下来!”母亲接起电话,语速快得像赶车,“我得赶紧过去帮忙。你在家好好的,别胡思乱想!”说完,她便风风火火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出了门,连房门都忘了带上。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地远去了。
……三天后,宝兴殡仪馆的空气冰冷凝滞。琉璃瓦的挑檐在阴郁天空下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灰白色尘絮,高耸的烟囱默然指向铅灰色的苍穹。
通往告别厅的漫长走廊空旷而肃杀,两侧墙壁贴满冰冷的白色瓷砖,反射着惨淡的荧光灯,脚步声在这里会被无情地放大、拖长,最终消失在尽头的肃穆之中。
灵堂布置得肃穆而压抑。沉重的黑色帷幕从高处垂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杂音,只留下室内低沉回旋的哀乐,如同粘稠的水流,浸泡着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虔诚燃烧的香火、某种浓烈花香被空气清新剂扭曲的味道,还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消毒水气息,它们纠缠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呼吸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阻滞感。
走进礼堂,扑面而来的压抑气氛几乎让他窒息。亲戚朋友们陆续到场,臂上都缠着相同的黑纱,彼此间低语着,神情悲戚。然而,当他们的目光扫过寇大彪时,那份悲伤便像遇冷的雾水,瞬间凝结成惊疑与难以置信,凝固在脸上。尤其是看见他进门时那异常别扭的步态。
“哎呀,大彪,你这孩子……”三外婆家的一个姑姑最先忍不住,带着关切实则刺探的口吻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像钩子一样在他腰背处来回刮着,“腰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寇大彪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喉结上下滚动,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更深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壁的阴影里。
母亲立刻横跨一步,身体微微挡住他,脸上堆起一丝勉强的镇定,声音刻意放得轻缓,带着一种急于澄清却又底气不足的意味:“没事,他上班干活扭伤了筋,静养些日子就好了。”她甚至还尴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落在旁人眼里,却比哭还难看。
“哦……哦……那你自己当心点。”亲戚狐疑地应着,目光在寇大彪明显不对称的后背轮廓上又锐利地停留了几秒,才慢吞吞地移开,投向花圈丛中那张外婆小小的、慈祥的遗像。
舅舅站在灵柩前方,神情极度憔悴,仿佛整个人都被悲痛抽干了精气神,一夜之间苍老了不止十岁。他展开手中厚厚一沓的悼词,声音沉痛而颤抖地响起,艰难地叙述着外婆平凡、辛劳却饱含温情的一生。礼堂里静得可怕,只剩下舅舅哽咽得几近断裂的嗓音,以及四周努力压抑却终究无法全然克制的低低抽泣声。
寇大彪夹在亲属的队伍里,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仅仅几分钟的肃立,对他而言却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为了维持这最基本的姿势,腰背的肌肉早已绷紧得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每一次轻微的呼吸起伏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穿刺感。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僵硬感从脊柱深处疯狂蔓延,两条腿抑制不住地打着颤,不让身体过分倾斜倒下的意志正一点点被消磨。
哀乐再次凄厉地响起,低沉而粘滞,宣布着至亲告别的环节到来。人们沉默地排起长队,神情哀戚地缓缓绕行至肃穆的灵柩前,去做那最后、最痛彻心扉的瞻仰。
轮到寇大彪了。他几乎是拖着一条如同灌了钢针的腿往前挪。那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却走得气喘吁吁,他勉力支撑着走到灵柩旁侧,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脚下深色的地毯,几乎要将那厚实的织物盯出两个洞来。
灵柩中,外婆静静地躺着,身下铺着厚厚的鲜花和纸钱。她戴着一顶黑色绸缎帽子,帽檐下露出稀疏的银发,枯瘦的脸颊深深凹陷,嘴唇抿成一道青紫色的直线,嘴角向下耷拉着,那双曾盛满慈爱的眼睛如今紧紧闭着。
周围的亲人们有的放声痛哭,有的在一旁默默抽泣。寇大彪凝视着棺椁内外婆的遗容,一股尖锐的悔恨再次猛地扎进心脏。他试着像别人那样哭出声来,可无论怎么酝酿情绪,却始终挤不出一滴泪。
腿部传来的麻木像电流般传向后背,他猛地将手插进口袋,指甲狠狠掐进大腿内侧的皮肉里,试图用这自造的疼痛来转移腰背的剧痛,让自己坚持站立。耳畔哀乐的旋律扭曲成尖锐的蜂鸣,灵堂里亲友的啜泣、香火燃烧的噼啪声,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坚持住……至少撑到磕完头……”他咬紧牙关,舌尖尝到铁锈味的血腥,但膝盖却不受控制地发软,仿佛脚下的瓷砖正在融化。就在司仪示意家属盖棺的刹那,他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直朝地面栽去——最后一刻,幸好背后有人扶了他一把,才让他不至于狼狈摔倒。
告别仪式远未结束,寇大彪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可怕,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实在无法支撑了,侧头对身边的母亲艰难地挤出一句:“妈,我……我得去边上坐会儿。”母亲看着他痛苦到扭曲的脸,眼中满是心疼和无奈,只能默默地点点头。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艰难地拐进了旁边空无一人的家属休息厅。
休息厅里同样冰冷刺骨,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呛人。寇大彪像一滩烂泥一样,重重地跌坐在靠墙的长排座椅上。即使坐下,腰后那个畸形的突出物体依旧让他倍感不适,他只能侧过身体,歪斜着扭进座椅的角落,勉强找到一个稍能缓解疼痛的姿势。
礼堂内传出的哭声、告别辞、哀乐……这一切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障,沉闷而遥远,却又固执地钻入他的耳朵。
寇大彪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索出皱巴巴的烟盒和打火机。火光一闪,点燃了一支烟。他猛吸一大口,辛辣的烟雾呛入肺中,带来短暂的、麻痹般的空洞感。他闭上眼,痛苦地皱紧眉头,他知道自己应该去送外婆最后一程,可身体的无力与疼痛早已经耗干他最后一丝心力。此刻,他脑中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回家躺下,什么都不去想。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休息厅的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寇大彪最讨厌的长辈——大姨夫——冲了进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地一扫,立刻锁定了角落里蜷缩着的寇大彪。
“你在这儿窝着干什么?!”大姨夫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怒和斥责,大步流星地闯进来,冰冷的寂静瞬间被撕得粉碎。“里面!最后一步了!外孙都要上去给老人盖棺敲钉子,你快去!”
寇大彪身体下意识地一个激灵,猛地抽紧的肌肉立刻引爆了腰间的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痛得五官都揪在了一起。他抬起头,艰难地试图解释:“大姨夫……我……我人不方便,站不起来……”
“这是你外婆?!”大姨夫嘴角一咧,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嗤笑,充满了极度的怀疑和鄙夷,“守夜你也一次没来!现在送最后一程你也不去,真的没良心!”
突然,休息厅冰冷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母亲的身影立在门口。“小毛!”她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压得低哑,“你快去敲钉子!他们都敲过了,就等你了!”
“等…等我?”寇大彪脑子嗡的一声,残存的意识告诉他这是重要环节。他咬着牙,拼命想用手臂撑起身体,可腰椎关节处传来剧烈的撕裂感让他瞬间脱力,刚刚艰难抬起一寸的身体又重重砸了回去。
母亲的瞳孔骤然缩紧,看着他这副模样,急得在原地狠狠跺了一下脚。“你……你坚持一下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更像是强硬的命令。
旁边的大姨夫发出一声更响亮的冷笑,他挪动脚步,脸上迅速堆起一种虚假的、讨好般的神情,朝寇大彪伸出粗糙的大手。“行了行了!别磨蹭!我做好人,扶着你去行了吧?来,起来!”
“我说了不去就不去!”寇大彪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猛地抬起另一只没被抓住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开了那只讨厌的手!
啪!
一记清脆的拍打声在冰冷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大姨夫的手被猛地打开,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由假笑转为错愕,“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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