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仆们战战兢兢,无人敢答话。
苏荷一眼瞧出这陈英不是省油的灯,或许是淑妃安置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也说不定,她可不能让他得了先机。
她款款走上前来,唤了声“陈公公”。
陈英立即恭敬垂首:“奴在,公主有何吩咐?”
她不疾不徐答:“我不过是在此小住,说不定年后父皇便会为我在宫外修建府邸,故尔也无须费力打理此处,能住人就行。”
陈英脸上堆着笑:“时间太紧,咱家是想费力也费不了多少力,还是公主宽仁。”
她抬眸往殿内扫了一眼,又说:“往后这外殿的诸多杂事还要烦请陈公公尽心料理,至于内殿嘛,除了我带来的这三人,”她说着看向张秀花、春兰以及方亦成,“其余人等无我的吩咐,不得入内。”
这些不知根底之人,她自然不会让他们靠近。
陈英也扭头看向那三人,目光尤其在病病恹恹的张秀花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面露难色,“那万一公主需要人伺候……”
苏荷冷声打断:“我带来的人自可将我伺候周全。”
陈英一哽,这才垂首回:“一切但凭公主吩咐。”
苏荷屏退了宫仆,领着三人进入了内殿。
张秀花走得不太利索,只能由春兰亦步亦趋地搀着。
抬眸望去,入目富丽堂皇。
虽是临时收拾出的殿宇,却是处处精巧事事齐备,比住在平安巷里不知方便了多少倍。
苏荷将张秀花安置在一张太师椅上,随即切入正题。
她将谢无痕给的舆图递给方亦成:“烦请方公子熟悉此图,最好能尽快找到皇上的下落。”
方亦成略有隐忧:“姑娘觉得……皇上还活着?”
苏何沉默片刻:“不管是死是活,皇上定然就在这座深宫里,咱们无论如何须得找到他——须得让白今安和淑妃的计谋落空。”
方亦成将舆图收进袖兜,应了声“好”。
苏荷又吩咐春兰:“你每日清早在内殿的窗外撒些玉米粒,届时谢无痕会放飞信鸽与我保持联络。”
春兰面色一喜:“还是大人思虑周全。”
苏荷最后才看向张秀花。
自她苏醒后,她还未与她好好地说上一句话,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她眼含泪光:“接下来,姑姑的任务便是调养好身子,好生地陪在我身边。”
张秀花也忍不住泪湿眼眶:“只要公主好,我便一切都好。”
她已不再唤她为“小姐”,她唤她为“公主”。
明明出身尊贵,却吃尽为奴为婢的苦头,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就是尊贵的公主。
待一切收拾妥当,用完膳食,已是入夜时分。
屋外冷风呼啸、滴水成冰,屋内却烧着地龙,暖如春日。
张秀花踉跄着在殿内转悠,看着各处奢华的装潢,不禁满腹感慨:“当年你娘亲在宫中是不是也住着这样的屋子?她都住过这样的屋子了,缘何还能安心地住在杜家的倒座房里?”
苏荷一边剪烛
芯一边答:“娘亲离宫前不过是个伺候皇上茶水的小宫女,应该没资格住进这样单独的宫殿。”
她说着放下剪子,想了想:“不过以娘亲坚韧的心性,即便她真享受过什么通天的富贵,再由奢入俭去过贫贱的生活,应也不是难事。”
张秀花叹了一声:“你和你娘亲的心性啊,都一个样。”
苏荷随即从兜里掏出那枚刻有玺印的玉佩:“娘亲当日将我托付给姑姑时,是不是……很难过?”
张秀花答:“不只是难过,应该还很绝望、很气愤吧,你娘亲说……她咽不下这口气啊。”
她说着又轻轻一叹:“不过好在公主如今已认祖归宗,你娘亲在九泉之下应该也可以瞑目了。”
苏荷轻抚着玉佩上温润的纹理,久久无言。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就会醒来。
恍惚间,她好似是躺在杜家的倒座房里,又好似是躺在谢家的春华院里。
宫墙深深,她却感觉自己愈发无着无落了。
此时坤宁宫里,皇后也睡不安生。
她干脆不睡了,起身坐到了火炉旁,随口问:“五皇子可歇下了?”
庆嬷嬷答:“娘娘放心,五皇子聪慧懂事,天一擦黑就歇下了,说是明日要早起读书呢。”
皇后又问:“彻儿那边可有送去吃穿用度?”
彻儿正是被废为庶人的前太子赵彻,新岁了,她这个做母后的总要私下去接济接济他。
庆嬷嬷答:“自是送了,老奴亲自去送的。”
皇后略略宽心,片刻后又愁上心头:“今日哥哥私下与我说,如今城中百姓皆在传言,说皇帝有意立二皇子为太子,也不知这传言从何而起。”
庆嬷嬷顿了顿:“莫非……皇上真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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