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痕又答:“德顺乃是淑妃身边的太监,名叫顺子,也是助娘娘逃离皇宫之人。”
苏荷兀地沉默了。
她似乎是相信了,又似乎是不敢相信。
她想到自己为何是姓“苏”而不姓“德”了,原来爹爹不过是宫中内侍。
她又想到他之前确实在替皇上办差,在找什么娘娘,还想到他曾坦承过在抓一名杀人的女子。
莫非那时他就知晓所谓的公主在杀人?
莫非他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而她却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却一直以为他要取她性命。
她一时感觉到狼狈不堪,感觉到无地自容!
她沉默时,他仍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随着呼吸悄然颤动的双肩。
他深知真相是残酷的,他不就艰难地接受了她欺骗他的真相么。
但眼下看着她这般心绪难平,他蓦地又有些心疼。
苏
荷突然哑声问:“娘亲她……为何要逃离皇宫?”
谢无痕答:“圣眷太浓,招致旁人嫉恨。”
苏荷突然转过身来,面色紧绷地盯着他,郑重问:“谢大人今日之言,何以为凭?”
这一声“谢大人”,就像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插了一刀。
也好,君是君,臣是臣,往后他与她之间,便是君臣有别。
他垂首,答非所问:“当年多福娘娘与那名叫顺子的太监逃离皇宫后,不幸落到人伢子手里,经人伢子转卖,进入到杜家后宅为奴,多福娘娘正是在杜家后宅诞下了公主。”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句句铿锵,犹如撕开血肉一般撕开当年真相:“但在公主长至七岁那年,多福娘娘被周元泽强占,顺子不甘娘娘受辱奋起反抗,不幸被周元泽杖杀,娘娘为了给顺子申冤,又不幸被判官刘达忠所杀,关于八年前的桩桩件件,臣俱已调查得清清楚楚,除了缺少确凿的物证,杜家柳氏及茶师曾艺道的证词皆可为凭。”
苏荷身子一软,踉跄了一下。
他本能地上前一把扶住她的腰身,就如同之前他每回揽住她那样,熟悉的体香扑面而来,令他恍然间好以又回到了从前。
时间有片刻的停滞。
片刻后她轻轻推开了他,她说:“多谢大人了。”
又说:“大人好本事。”
她脑中浮现出宫宴那日面圣时的情景,那个长得颇像白今安的皇帝,竟然就是她的爹爹。
她有些难受、有些反应不及,还有些心疼从前的爹爹德顺。
他失落地收回了手臂,垂首答:“这一切都是臣该做的。”
她却落下泪来,哽咽不语。
他本能地想要为她拭泪,手伸到半空却又收了回来。
他说:“公主别难过。”
苏荷摇头,喃喃回:“贫妾……不是为自己难过。”
她是为娘亲和德顺难过,为他们所经历的那些磨难难过。
她说:“大人能否让贫妾一个人静静。”
他低声应“好”。
又说:“公主往后……不用在臣面前自称贫妾。”
她也应了声“好”。
他关切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走出融洞。
洞内静下来,好似连闪烁的烛火也变得黯淡。
苏荷一个人坐在榻上,静静地想了许多事,从她出生到一路走来的种种,悉数在脑中想了一遍。
直至过了戌时,她才走出融洞。
谢无痕正守在洞门口,见她出来,忙上前问:“公主可是有事?”
苏荷环视一眼融洞的大厅,问:“不知道姑姑怎样了?”
谢无痕答:“她被白今安的掌风所伤,一直在晕迷,但臣已给她服用丹药,暂无性命之忧。”
苏荷松了口气:“那就好。”
兀地又问:“那个白今安呢?”
他答:“跑了,但已被臣削去了半边胳膊。”
苏荷心头一沉,蓦地有些茫然。
白今安跑了,那谁来解她体内的噬心花之毒呢?
莫非在生下腹中孩子后,她注定要毒发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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