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又热闹起来,不少人约着一同到御花园瞧瞧,被落了脸的那位千金脸色红白交杂,便扯着婢女跟着。
章问虞也没再言语,对着谢道疏颔首便回到江愁余身边,后者满脸还写着‘我是谁我在哪这世界怎么了’。
猜到缘由的她咳了一声,“我也不知今日居然是相看那,还有方才……我只是同谢公子有些交易。”
“交易?”江愁余回过神问道。
章问虞点点头,难得多了些神秘,“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第93章相邀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半刻钟前,章问虞本在同两侧的贵女说话,虽明面上是闲聊,不过她始终念着江姐姐曾提及过的谢家,于是有意无意把话头往谢家引,想打听谢家之事。
可惜这些时日谢家如同平静的湖泊,任凭风吹湖面依旧不起皱,是否真的风平浪静她只觉尚未可知。众位贵女七嘴八舌,聊着时兴的样式和趣闻,章问虞应付着,心里头准备寻个借口脱身,谁知垂头拿盏时便瞧见另一角落的谢道疏笑着朝自己敬酒,显然是有话要说。
章问虞便装的有些醉了,贵女些便放过她,自去寻自家手帕交,她撑着头等着,果不其然眼前就投下阴影,她抬头看去,谢道疏恭敬行了礼,便道:“福安帝姬竟如此好奇谢家之事?”见章问虞眼露警惕,他笑意更深:“那何不来问臣?”
……
章问虞不知晓谢道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他既然敢说,她也不惧得了消息便就告知江姐姐。
“江姐姐,”她的视线投向殿内前方有一空着的席位,“瞧见那位置了么?”
江愁余顺着那方向瞥了一眼,“嗯”了一声,“看着呢……挺宽敞。”
章问虞听见她的话,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谢家,打算给宫中塞人了,三房庶女,谢嘉婉。”
江愁余脸上挂了个问号,谢家不是有贵妃了?这么贪心吗?好端端整这幺蛾子,而且她听说圣人不是上了年纪吗?算起来就都能当人家小姑娘的祖父了吧。
章问虞看出的她的无言,继续道:“这回母后是邀了谢贵妃来赴宴的,毕竟她主理六宫,可开宴前派人来,说是起了头风。”她当时便有些疑惑,这下才恍然,原来是被气病的。
江愁余不太明白谢家在急什么,即便是又送人进宫,何时才能诞下所谓皇子啊,黄花菜都凉了。
章问虞:“气?”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隐秘,“谢家毕竟也怕压错宝,如今也是急着铺后路呢。”
“铺后路?”江愁余凑近了些,无声催促:展开说说?
章问虞也不卖弄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谢家旁支不少,虽京城谢家无甚动作,可我两位皇兄近来宴席繁多,主人家或多或少皆与谢家有关。”
江愁余第一反应是也有方才那个四皇子?一幅写着我是反派配角等着作死的四皇子?谢家居然也押他?这眼光绝了!贵妃在宫里生不出,他们就跑去押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成年皇子?这是嫌谢家这艘大船沉得不够快,非要自己凿几个窟窿吗?而且从古到今两头下注,政治大忌啊,怪不得原著龙傲天一进京城就是将这些世家给灭了。
章问
虞显然也颇为无语,她叮嘱江愁余:“这些皆是方才谢道疏所言,不知几分真几分假,江姐姐还是先去探查一番。”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都瞧着龙椅那个位置,殊不知压的宝都是瓦砾,真正的赢家还远在边疆,只可惜除她之外,无人得知最后结局。
谁料不提谢道疏也罢,一提江愁余更是凑近了些,用气声道:“方才……而且你不是说谢道疏是那谁的人吗?”
章问虞愣怔片刻,似乎才反应过来,便道:“我和他只是君臣,未有逾矩,姑母她……”
两人相同的转头,将目光投向惫懒的贞宁帝姬身上,后者眯着眼,缓缓笑了笑。
江愁余和章问虞立刻回过头,前者犹豫道:“瞧起来是没动怒的模样。”鉴定完毕,看她们俩都是看小玩意儿的眼神。
章问虞:真的吗?她怎么觉得瘆得慌。
夜色沉下来,这宫宴总算是散了,章问虞继续去社交,贞宁帝姬也不知去了何处,江愁余随着退潮般的人流缓缓挪向巍峨宫门的方向,只想赶紧回到她那小院,一头扎进柔软的被褥里。
眼看那象征着自由的巨大朱红宫门就在前方,江愁余几乎要加快脚步。
“江娘子留步。”
一个不高不低、带着宫中特有那种圆润腔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江愁余心头一沉,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过身。果然便是常内侍,姿态恭敬却不容置疑,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
“奴奉皇后娘娘懿旨,请娘子移步昭明宫说话。”他的声音如同浸了温水,熨帖得让人生不出半点违逆的念头,“娘娘说,方才宴上人多,又见您同殿下好不容易说上话,便不忍打扰,好在这会儿得闲,便请娘子过去。”
在宴席上宁皇后一直在注意她和章问虞?江愁余脑子里警铃大作。她这个表面上一介平民,何德何能得宁皇后如此惦记?这般想着,她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立刻堆起一个受宠若惊、又带着恰到好处惶恐的微笑:“民女惶恐,劳烦内侍引路。”
又是被迫加班,可恶!
踏出通向宫门的宽阔主道,拐入两旁宫墙夹峙的幽深巷道,周遭瞬间安静下来。烛火明明灭灭。江愁余努力回忆着原著里关于这位皇后的只言片语——查无此人。
“……”
昭明宫很快到了。殿前不知名的花开得正好,大朵大朵洁白的花瓣在夜色里散发出过于淡雅的香气,常内侍和小宫女皆停在殿外,想到章问虞之前说的话,江愁余屏住呼吸,踏进内殿。
内殿比想象中更显空旷宁静。宁皇后并未在正位,而是随意地坐在窗下一张铺着锦垫的紫檀木榻上。她已换下繁复的明黄色礼服,卸了凤冠,只着一身家常宫装,发髻松松挽着,斜插一支温润的玉簪,正调着香。
“可是江娘子?”宁皇后闻声抬起头,唇边漾开一抹极为温和的笑意,眼波柔软,仿佛看着自家亲近的小辈,“快过来坐。扰了你出宫,是本宫的不是了。”她放下金勺,轻轻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江愁余垂着眼,依言行礼、落座,动作带着该有的拘谨:“娘娘言重了,能得娘娘召见,是民女的福分。”
“不必拘礼,”宁皇后亲手执起案上温着的白玉执壶,姿态优雅地斟了一杯茶,递到江愁余面前。茶水澄碧,注入薄胎白瓷的杯中,“尝尝,江南新贡的明前龙井,味道清得很。”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谢皇后娘娘。”江愁余双手接过茶杯,指尖能感觉到那温热的瓷壁。
殿内一时只有茶水的氤氲热气在静静升腾。皇后自己也端起一杯,轻轻吹了吹,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江愁余身上,带着审视的重量。“自福安回京便常提起江娘子,尤其是窠林城瘟疫一事,江娘子立下大功,本宫应当嘉奖你。”
训练两日,江愁余身体比脑子快,即刻跪下道:“皇后娘娘谬赞,帝姬为百姓夙夜辛劳民女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宁皇后身体前倾,语气赞赏,同时扶起江愁余:“福安所言不假,江娘子实乃是谦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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