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也会有成年混混远道而来。倚着摩托堵在校门口,朝他吹哨,示好。这是招揽的信号,而仁青的匆匆离去被认为是不识好歹,捉住了就是一顿乱揍。仁青比以往更容易受伤。值日时,扫帚拖把会不偏不倚恰巧打到他的头,课间活动,大家推搡玩闹时也会不小心踩中或是撞向他。更多时候,学童们甚至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冷眼旁观,他内心的无地自容自会将他淹没。仁青彻底失了希望,曾经用功读书是为了长大还林医生的药钱,可现在呢?三条人命到底要怎么还?老师说有需要可以找她,可是仁青知道,就算是村大队部精通算账的孙会计也算不出来三条人命到底值多少钱?他还能拼搏吗?他还有资格过上好日子吗?在他爹杀了三条人命后,他作为杀人犯的儿子还有脸给自己搏一个未来吗?书上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秧。他先前种种成了众人指责的由头,他对林家的亲近成了踩点,他的沉默成了忘恩负义,他已经成了众人口里的恶种,他在等那个“秧”。总算熬到了麦收时节,仁青也终于找来了借口,他自学校逃离,赶回家帮奶奶割麦子。老庙村的有钱人家早早用上了小拖拉机,农人只需跟在后头一捆捆地绑扎起来就行。等到晚上,暑气褪下去,同村的男女老少再凑到一起,相互帮衬着,用老式脱谷机给麦子脱粒。往年心疼李家缺壮劳力,大家都会自觉地过来搭把手。可如今命案刚发,李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人人怕站错了队,牵连着自己也在村里混不下去,都不敢头一个伸手,而仁青家自然也不会主动张那个口。仁青和奶奶依靠最原始的镰刀,田野里一弯腰就是一天。地不大,但人不是机器,时间一久便脚肿腰酸,一日慢于一日。可两人硬撑着,谁也不愿让对方多承担。小山偷着来看过他几次。晌午时候,他乖巧地坐在仁青旁边看他干饭,表情还是怯怯的。小山不敢提及案子,也扛不住压抑的沉默,只好漫天找些不着边际的话。“昨天,警察来我家了。”他瞥了眼仁青,赶紧自己闭了嘴。“哥,你说稚野还能回来吗?”仁青没说话。“你,你恨你爹吗?”“嗯。”仁青吞着饭,自喉间发出沙哑的一声回应。这是实话,可他没说全。仁青恨他爹毁了他一辈子,可没说出口的是,更多时候,他忍不住挂念爹。李友生平日里都是靠他照料,如今孤身一人,不知他吃饭喝水怎么办?猛地断下药会不会难受?头还疼吗?如果他在里头发起疯来,那些犯人会不会合伙揍他?想到那些灾难性的画面,比他自己遭罪还难捱。仁青宁愿自己不懂事,宁愿可以单纯的恨,发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拧巴着,不知道这辈子到底该怨谁。到底,孩子对父母的爱是本能,无法轻易斩断。他吞下干巴馒头,提起刀,趔趄着走向麦田。无尽的麦浪好像永远割不尽。也好,他低着头,就不必看前头的路。仁青家的地和王家的地是临着的,全凭一条田埂分个楚河汉界。在仁青他爹李友生还旺兴的时候,两家也算是相安无事。可自打他爹遭了病,王家的田埂是每年往这边挪几分。眼下王家收好了麦子,正准备种下一茬的玉米,这回竟直接推倒了田埂,占了仁青家半亩多地。午后三四点的光景,两家闹腾起来,王家人口多,七嘴八舌地围着仁青奶奶说道。“都邻里乡亲的,计较那一星半点的干什么,等过两年你年纪大了,孙子不还得靠我们帮衬?”“就是,你家白占着地也种不过来,我家人口多,想种还没有呢。再说了,他爹走了,吃饭的又少一口——”“播种可得抢时候呢,好好的地种不完,荒了多可惜。”奶奶围困当中,说不过对面一大家子。仁青冲上去,想给奶奶挣个面。可毕竟是小孩,刚跑到跟前,人就被王家的大儿子给搡了个趔趄。爬起来,他又往上冲,连日来的郁闷不忿都往脑瓜子上涌,等回过神来,已跟对面人打成一团。王家没想到一个小孩敢这么冲,一不留神,给他撞倒跌在泥地里。围观的哄笑,王家丢了脸,蹦起来,青筋直跳也拼命,随手抄起样东西,抓在手里高高扬起——忽然,他的手被谁捉住。回头望,逆着光,只看见一张胖大肥圆的脸。“哪个是李家小子?”杨文正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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