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饮下杯中酒之后,又给吴兴满了一杯,而后跪在地上对吴兴说道:“父亲在上,请受孩儿大礼。”说罢恭恭敬敬地对吴兴行了个大礼。吴兴赶忙将他扶起来,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发丝,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儿子,两行热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他张了张嘴,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段时间,他借住在陈宅,与陆谦也算朝夕相处,父子二人重新敛葬了李玉琴,厚葬了李沛,两人每日坐在廊下,聊着这些年来两人的境遇,时不时就会抱头痛哭。如今陆谦借着这个场合,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其事地向父亲叩头,以示自己认祖归宗的想法,众人见此情景也无比动容,尚尧坐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吴兴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欣慰地笑着对陆谦说:“孩子,为父知你心中所想,可是你的养父他对你视如己出,多年来辛勤栽培,才有了如今的你,你万不可辜负了他的养育之恩。”陆谦双眼通红,道:“爹,您深明大义,可养育之恩不能负,生育之恩也是万万不能忘的,孩儿已经让您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怎能不尽孝,求您全了儿子这颗孝心吧!”说罢又跪在地上深施一礼。众人也过来帮忙和吴兴一起扶起了陆谦,三言两语地劝他,最后还是孙猛说道:“孩子,你这颗孝心我想你爹他是明白的,梓良兄他养你一场也是尽心尽力,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二位可否听我一言?”吴兴道:“将军请讲。”孙猛道:“梓良兄他收养谦儿时,并不知你尚在人间,于是便为谦儿添了户籍,落在他陆家门下。他身子骨不好,未有所出,只有谦儿一个孩子为陆家延续香火,我想你也懂他这一点私心。你看这样,谦儿依旧姓陆,但他以后的孩儿可迁回吴氏一族,这样既可保你香火不断,也可全了谦儿的反哺之情。”吴兴点头道:“此法甚好,以后谦儿的孩子可改回吴姓,也可继续姓陆,这样两家都香火不绝,谦儿也不必左右为难了。”众人皆大欢喜。陆谦高兴地对孙猛行礼道:“父亲此番奔波,都是被孩儿所累,请父亲也受孩儿大礼。”孙猛气定神闲地受了他的礼,然后伸手往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道:“臭小子!这会儿装什么大尾巴狼!给你老子写绝笔书的时候怎么不说!”陆谦捂着头问道:“孩儿什么时候给您传过绝笔书了?”孙猛道:“口书也算书!你让书澜他们给我送的什么口信!”陆谦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日在乱葬岗,他被不知情的吴兴击打后脑,昏迷之际他眼前“李沛”的身形与多年前自己印象中的父亲吴兴重叠到了一起,他一瞬间就清楚了这其中的缘由。所以醒来之后,陆谦便打定主意要为父亲顶罪。故而后来让手下给孙猛带话时,他说道…………“你再告诉义父,让他记得天寒加衣,起居有常,饮食有节莫贪杯。”……陆谦回忆起了当时交代的话,其实当时说的时候的确有想过自己此番可能无法再见到孙猛,但他很纳闷,孙猛时怎么从这话里听出玄机的。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孙猛,孙猛抬脚就要踢他,被众人合力劝住。孙猛骂道:“这小兔崽子让我天寒加衣,老子当时在京城热得天天吃冰镇鸭梨解暑,他让我加衣,这一听就是不打算回来见老子了!这臭小子自作聪明,真气煞我也!”陆谦这才明白过来,其余人心里也颇为感慨,孙猛一介武夫,成日舞刀弄枪,却能从这只言片语中就能察觉到陆谦的顾虑,足以见其爱子之心。陆谦倒了一杯酒,上前讨好地说道:“父亲大人在上,儿子还要给您养老伺候您呢,怎么舍得就这么离父亲而去啊!您消消气,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儿子这一回吧!”孙猛并没接酒杯,斜睨了他一眼,道:“要我消气也行,兵部孙侍郎的女儿,年方二八,含苞待放……”陆谦不等他说完,便伸手制止了他,而后痛痛快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父亲,您这个也该年纪多生生气,显得面色红润气色好。”孙猛踢了他一脚,骂道:“这小兔崽子!”众人轰然大笑。不远处一个白衣僧人缓缓走来,手里还拎着一壶清酒,他边走边说:“诸位施主如此高兴,可否让贫僧也沾沾喜气?”:送别(二)“法悦大师!”陈璟迎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酒,放在鼻尖闻了闻,“你们这庙合该开个酒馆的,一帮和尚怎么能酿出这么醇香的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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