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州往前逼近一步,身影带来的巨大压迫感,让苏渺渺本能地缩回了手,踉跄后退了半步。
“我就是看她可怜,我就是想救人!她都快饿死了,我不能见死不救!”苏渺渺气得直跺脚,声音带着固执的倔强冲口而出,“再说,她那么弱不禁风的人,连我都打不过。我都说了,后果我自承担着!”
“苏渺渺,你告诉我——”陆九州身体前倾,目光紧紧锁住她因被突如其来的质问而微微放大的眼睛,“你准备用什么来‘担’这个后果!”
这裹挟着愤怒的质问砸得苏渺渺面无血色。眼泪这次是真的汹涌而出,她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捂住脸,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
“我——”苏渺渺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整个人摇摇欲坠,“明明——明明只是一包饼干——”而已。
就非要这么咄咄逼人?
就非要让她颜面扫地,让她难堪吗?
“饼干是兄弟们用命换的。”陆九州冷声说道。与此同时,李朝阳灼人的视线也如同实质的刀锋划了过来。
在两人冰冷锐利的注视下,苏渺渺几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如同擂鼓般急促的心跳。那点愤怒和委屈像投入冰湖的火星,瞬间就熄灭了。巨大的错愕也攫住了她,她真的没想到,仅仅因为一包饼干,陆九州他们竟然会震怒至此。
怎么会这样?
苏渺渺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九州哥哥——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吼我的——”声音里还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
陆九州绷着脸,下颌线条冷硬,语调坚决,“渺渺,这不是儿戏。”声音没有丝毫回转余地。
“可是——”目光扫过四周,见众人或是沉默或是面露不赞同,甚至隐隐流露出排斥、不耐和冷漠,连带空气中都弥漫着无声的谴责。苏渺渺这才惊觉,身边竟找不到一个支持的眼神,瞬间陷入难堪至极的境地。
羞愤交加之下,她几乎口不择言地低吼。声音因为急怒而尖锐扭曲:“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们不就是怕苏荷吗!不就是那位‘苏小姐’,看不上冯倩那些人!所以你们也必须离他们远远的!”
话语脱口而出的瞬间,带着破罐破摔和一丝连苏渺渺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嫉妒和怨毒。
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朝阳额角的青筋猛地暴起,怒不可遏,“苏渺渺!你太幼稚了!想当圣母你自己去当!别糟蹋兄弟拿命换来的物资陪你过家家!懂不懂?”
“别告诉我你真就那么善心泛滥?”李朝阳眼神里淬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那几乎要将苏渺渺看透的目光刺得她心慌,“就凭你那点‘大小姐’做派,去还不信你真能放下身段,不嫌弃那些人!”
一股心虚掠过苏渺渺的心头,随即被当众揭短的羞恼取代。苏渺渺扬起下巴,色厉内荏地顶撞:“我就是可怜她怎么了?不行吗?!”
“够了。”陆九州的眼神已经彻底沉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威严:“‘苏荷’如何,轮不到你评判。她对旁人的态度,也绝不是你任性妄为的借口。用无知和冲动肆意妄为,这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陆九州目光如炬,紧盯着苏渺渺,“你完全可以等我们回来,等人齐了商议之后再决定。渺渺,你以为要你‘担’的是什么?一盒饼干?错,我们在场的这些人,谁都不会和你计较一盒饼干!”
陆九州微微停顿,每个字都重逾千钧,“你要‘担’的是——因为你这可笑的‘一时之气’,引燃的一场随时可能让队伍陷入灭顶之灾的风暴,你要‘担’的是——每一个可能为了保护你那点‘冲动’而丢掉性命的兄弟的血!”
“不要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赌气,拖累整个队伍!”
陆九州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烙在苏渺渺的自尊心上。他那洞悉一切、将她那点幼稚可笑的心思彻底剥开的眼神,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处遁形的屈辱。
她望着陆九州那双没有丝毫波澜、也决绝得不留丝毫转圜余地的眼睛,明白再争辩下去,自己面临的将远不止一顿训斥。她死死咬住下唇,手指用力地、近乎痉挛地揪紧衣角,用力到指节发白。
“呜——我——我不——不跟冯倩来往了——再也不理她——看见她就躲,躲得远远的——这样总行了吧——”苏渺渺猛地抬起头,脸上哭得已是狼狈不堪,吼完最后一个字,她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一般,猛然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
“什么狗屁脾气!简直油盐不进!怎么就说不通呢!”李朝阳烦躁地哼了一声,他揉了揉太阳穴,也跟着“噔噔噔”上了楼。
一直屏息凝神充当背景板的其他人也如蒙大赦,纷纷找借口迅速四散开来——有人借口到院子打水,有人低头检查装备,生怕被这风暴的余波扫到。方才还充满火药味的客厅,瞬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
陆九州的目光在楼梯转角处凝滞了几秒。冷硬的侧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疲惫,随即被更深的沉郁压下。
楼上的房间一片黑暗。苏渺渺背脊紧紧抵着门板,胸口剧烈起伏。她用手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
屈辱!难堪!被迫咽下所有不甘、被强压着低头的憋闷,还有那被信任之人当众审判的痛苦,灼得她心口生疼。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
凭什么自己要被他们如同教训无知孩童般当众斥责,颜面扫地?
她没做错,她明明是在救人!是他们懦弱!是他们胆小如鼠!是他们被那个名叫苏荷的女人,迷了心智。
愤怒和不甘疯狂烧灼着理智,苏渺渺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一股带着金属味的铁锈腥甜在舌尖弥漫开,她才猛地松口。
混乱的思绪中,她的脑海中却清晰闪过冯倩那双看似柔和,深处却藏匿着某种令人不安深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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