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名退伍军人整齐地坐在简易课桌前,脊梁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上。
他们中最年轻的刚退伍两年,最年长的已经四十出头,但此刻都像新兵一样专注地望着讲台。
王猛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花名册,眼角微微发红。
他没想到报名会这么火爆,原计划二十人的培训班,一下子来了三十五人。
有些人还是从郊县赶早班车来的,工装裤上还沾着晨露。
“报告组长!物业管理班应到二十三人,实到二十三人!”
“消防安全班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二人!”
两个班长立正汇报的声音在仓库里回荡,惊起了屋檐下的麻雀。
王猛深吸一口气,走到讲台前打开文件夹。他的手有些抖,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同志们,”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今天起,咱们就是同学了。”
教室后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有个缺了半截手指的老兵悄悄抹了把脸,那是去年在建筑工地被钢筋压的。
他旁边的年轻人绷紧下巴。
沈秀兰站在仓库二楼的办公室窗前,手里端着搪瓷杯。
茶水已经凉了,她却浑然不觉。楼下的场景让她想起多年前在部队见过的夜校,那些渴望知识的年轻面孔和现在如出一辙。
“沈总,”张为民悄声走进来,“培训教材和教具都备齐了,请来的老师是消防支队的退休高工,物业管理课由房管局的专家主讲。”
沈秀兰轻轻点头。
有个坐在轮椅上的退伍兵伸手接过时,指尖在封面上摩挲了好久。
第一堂课是消防安全基础。退休的老消防工程师赵工打开投影仪,白光投在临时悬挂的白幕上。
“老师,如果现场没有灭火器,用棉被浸水覆盖可行吗?”
全场静了一瞬。赵工推推老花镜,嘴角慢慢扬起:“这个问题很好,但要注意,电器起火绝对不能用水...”
笔记的沙沙声顿时响成一片。有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写得特别慢,他旁边的年轻人见状,悄悄把自己的笔记本往中间挪了半寸。
课间休息时,学员们围在新配的消防器材前。
王猛打开消火栓箱,指着里面的水带讲解连接方法。
轮椅上的退伍兵忽然开口:“这个型号的水带接口和部队用的不一样。”
众人愣神时,他已经摇着轮椅上前,双手灵巧地演示起来:“你看,这个卡扣要旋转九十度...”
阳光从仓库的高窗洒下来,照在他汗湿的额头上。
周围渐渐围成一圈,有人蹲下来仔细看他的动作,有人跑去拿来了更多器材。
等上课铃再响时,他们已经自发练习了三遍水带连接。
中午吃饭时,食堂特意加了餐。两个培训班的学员坐在同一片区,桌上摆着红烧肉和炒白菜。
物业管理班的班长突然敲敲饭盆:“咱们班今天谁值日?”
几个正扒饭的汉子同时抬头。一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赶紧咽下嘴里的饭:“是我!饭后我打扫卫生。”
众人都笑起来。消防安全班的班长探头问:“你们班下午实操课在哪上?”
“就在后院,模拟火灾现场已经搭好了。”
饭桌顿时热闹起来。有人分享以前部队演练的经验,有人讨论商场和居民楼的不同处置方案。
那个缺了半截手指的老兵默默听完,忽然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我总结了几条要点...”
本子上用铅笔整齐地写着注意事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众人传阅时,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指:“我写字慢,就怕记漏了。”
下午的实操课比想象中更难。模拟火场设在后院的空地上,用旧木材和棉絮点燃的浓烟呛得人直流眼泪。
赵工吹响哨子:“第一组!准备进入!”
五个学员立即戴上呼吸器。轮椅上的退伍兵负责指挥,他一边观察火势一边打手势,缺指老兵立刻带着水枪包抄过去。
戴眼镜的青年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但还是坚持握着水带龙头。
“停!”赵工突然大喊,“水带缠绕了!重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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