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快看天上……”他话音未落,环瑶的惊呼声便响起。众人皆向天空看去,只见千百盏孔明灯自京都大街小巷升腾而起,装点在深黑的夜空中,流淌成星河,格外耀眼夺目。云琼华望了望漫天的灯火,微微勾唇,转头看向谢凌苍。“山高路远,道阻且长,惟愿君安。”她声音低缓,如潺潺清泉,谢凌苍眼眸震颤,回望向她,嘴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云琼华微微摇了摇头,对他勾唇一笑。“本宫……都明白。”她眼眸中,映着漫天的灯火,显得格外耀眼。谢凌苍轻笑一声,对云琼华拱了拱手。“今夜明月皎皎,又得娘娘相送漫天灯火,臣去北境的路,定能走得安稳。”云琼华点了点头,微垂了垂眼眸,轻叹了一声。“走吧。”谢凌苍深深望了云琼华一眼,而后翻身上马,与数十随从疾驰而去。云琼华望着马蹄踏起的沙尘,只觉心口微有些空。她握住环瑶的手,向马车走去,眼神却依旧定在沙尘之上。谢凌苍走出没多远,便遥遥看见前方的小路上,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他示意随从放慢速度,满面戒备地盯着车帘。车帘掀起,时怀瑾身披狐裘,怀抱着手炉,被青风搀扶着走下了马车。他立在车边,将手炉递给空青,向谢凌苍拱了拱手。谢凌苍立刻下马,走到时怀瑾面前,有些疑惑地开口。“时大人重伤未愈,怎么来了京郊?”时怀瑾遥望着京都,漫天灯火星星点点,晃花了他的眼睛。他心口钝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谢凌苍。“时某有话要对谢总兵说,所以特地等候在此。”谢凌苍拱手,向时怀瑾回了一礼,“时大人但说无妨。”“时某忝居高位,罪孽深重,必遭报应。”“只是身死之前,惟愿再为苍生求一分安宁。”“不日,时某也将前往北境,届时还请谢总兵相助,以免时某于途中被人暗害。”谢凌苍听了个一知半解,眉头紧紧蹙起,不解地看向时怀瑾。“时大人的意思,谢某没明白,还请时大人直言。”时怀瑾勾唇轻笑,忽而蹙起眉,剧烈地咳嗽起来。青风立刻将手炉递回,有些担忧地开口,“大人……”时怀瑾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无碍,再度对谢凌苍开口。“如今,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她。”谢凌苍眉头一挑,看向时怀瑾的目光深沉了几分。“时大人所说的她……”“她今年的灯火,是为你而放。”时怀瑾唇边带笑,眼底却黯淡无光,“你莫负她。”“我不会。”谢凌苍立刻开口,语气坚定。时怀瑾攥了攥拳头,自谢凌苍身上收回目光,兀自转身走向马车。马车缓缓启动,谢凌苍只听见时怀瑾缥缈的声音依稀传来。“……你们会喜乐安宁的。”箭在弦上八月十六,时怀瑾受伤后一直被留中不发,如今他再度出现在朝堂,言官更加激愤,纷纷出列弹劾。慕容昱咬了咬牙,再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龙椅,站起身来。“师父重伤初愈,你们便百般刁难,是何居心?”“不管怎样,他是朕的师父,是母后的救命恩人!”他一怒,刚刚义愤填膺的言官纷纷低垂下头,大气不敢出。骆怀慎微蹙着眉,看向云琼华,眼神中满是忧虑。云琼华刚要开口,时怀瑾便上前一步,对慕容昱拱手。“刚刚弹劾臣的奏章,皆是子虚乌有,臣奏请,将弹劾之人尽数革职。”慕容昱闻言一愣,脸上的怒意骤然散去,有些不解地望向时怀瑾。“虽说弹劾不妥,但……”“皇上与本宫也累了,有什么明日再议,今日便到这里。”云琼华的声音自薄纱后响起,打断了慕容昱的话。骆怀慎闻言,立刻扬声奏报退朝。下朝后,慕容昱跑到云琼华身前,拉住她的手走到僻静处,摒退了宫人。“阿姐,那些人抓着师父的错处不放,罚一罚他们也好。”“只是师父今日也太奇怪了些,往日都是教我宽仁,今日却直接奏请罢黜言官。”云琼华捏了捏慕容昱的手,微勾起唇角。“不过一年,你这手便大了一圈。”慕容昱正沉浸在刚刚的争执之中,听见云琼华的话猛然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缓缓开口。“……长大了一岁,自然长了些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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