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反倒是一张脸惨白,一双眼睛东瞟西瞄,做贼心虚。门口的守卫将二人拦下,见是高大人之子便也没多问,放人进去。高湛偏要画蛇添足,紧张道:“这,这是我家新来的下人。”舒慈赔了个笑,悄悄推着高湛赶紧往里走。不等舒慈开溜,高湛急切道:“你赶紧走啊,可不能被我爹看见了!”舒慈心中长叹一口气,装模做样地行了个礼,便混在人群中,往庭院中而去。庭院中,已经开满了牡丹,花团锦簇,花瓣层层叠叠,与金碧辉煌东宫相映成辉。舒慈叹了口气,查案之间,不知不觉原来已近暮春。她寻了个僻静地方,将三宝从怀里放出来。它歪歪头,往高处飞去。在太子殿上空,盘旋了两圈,又飞低了点,咕噜了两声,示意舒慈找到了。她便跟着它,穿过庭院,曲折的回廊,停在了正殿不远处。殿门口一队侍卫把守巡逻,门窗紧闭,戒备森严。舒慈打了个手势,三宝心领神会,往正殿外的横梁飞去。趁宫人们将酒杯碗碟送入正殿,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入其中。***正殿是刚扩建而成的,高约十丈,二七十根朱漆圆柱撑起繁复华丽的殿顶,上绘各式祥云八卦图案。眼下殿内摆放着十几张几案,只有残羹剩酒,显是宴席已过,人群散去。只剩下主座上坐着的太子李承昭。他左手边坐着高明远,中央立着一个人,正是晁不疑。李承昭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不说话,等着二人开口。“殿下,”高明远行礼道,“这便是我与你所提的晁不疑。”李承昭这才抬起眼来,随意打量了晁不疑一眼,又昂了昂下巴,示意高明远继续。“这晁不疑乃是倭国而来的遣唐使,会阴阳之术。臣前些日子举荐其入了史馆任职。”李承昭皱眉,嗯了一声,意思是他废话太多,听不下去了。高明远紧张地吞咽一下,继续说道:“此人自称徐福后人,据说懂得长生之术……”长生?!一听这两个字,李承昭啧了一声,抬手将酒杯摔碎在晁不疑脚边。如今他最恨的两个字便是长生!他那父亲自重病以来,每日两眼一睁,便念叨着长生不老。朝中大事交三省六部,每日上朝便只点头摇头——这样的皇帝,他也能当!李承昭自以为聪明——不像那顽固不化的姑姑,非守着先皇的什么崇佛传统。他不信佛,更不信道,他只投其所好,费尽心机,寻了各种丹药,行各类仪式,却是叫这老头越活越长!老头欢喜了,又给他这宫殿越建越大。他要的是长生吗?他摩挲着主座的几案,这是他专门叫人用金丝楠木所制——正与含元殿的龙椅相同,仿佛正在练习有朝一日端坐于上的情景。他不要那老头再活下去了。李承昭一只手扶额,目露阴鸷,深吸一口气,只简单地吐出一个字:“滚。”高明远慌了:“殿下……”“殿下或许误会了,”晁不疑倒是声音沉稳,庄重地行礼道,“所谓长生之法,或曰梦幻泡影,或曰道法自然,正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李承昭见此人面无惧色,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势,正眼看了他一眼。晁不疑与他直视,又道:“长生之法,若是太子殿下不信,高大人不信,对你们来说世间便没有此法,那我便是江湖骗子。但圣人他深信不疑,对他来说,世间便一定有长生之术。那他自然会相信,我这徐福后人所献长生不老之术。“在下以为,所谓长生不过是殿下之‘术’,重要的是,如何借‘术’,扬殿下的‘道’。”听他诡辩一通,李承昭倒来了兴趣,冷笑一声:“那你说说,如何叫圣人信你?”晁不疑拿出那枚符节,递给高明远,高明远又双手奉给李承昭。李承昭一边将符节对着烛光细细检查,一边问道:“那你又为何要替我扬‘道’?”“殿下可曾听过‘九龙长生’?”李承昭将符节丢回高明远怀里,疑道:“哦?”“九龙长生,正是先祖徐福从海神处交换而来的长生之法。”晁不疑答,“‘九龙长生’也正是我们世世代代所信奉的神明。”李承昭不禁仔细地观察起他来,见他仍是面色平静,不疾不徐,言辞恳切。晁不疑平静的脸上,渐渐浮现起狂热的红光:“殿下若问我为何愿意替殿下扬‘道’,我只能告诉点下,我们的先祖徐福因这土地上曾经的皇帝而死,我们的神便要我们重回此地,将上辈子、上上辈子的仇怨了结,这才能得到真正的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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