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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第1页）

一个面容稚嫩的小狐妖正守着一具身上泛青的尸体，无声的饮泣。躺在地上的，正是和他结契的人族小道士。三个月来，他们日夜一起操练，早已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然而，就在今天，这小道士却被一只蝎子精用尾巴上的螯针刺了个对穿。小道士死得很痛苦，他的身体几乎扭成了梭子。小狐妖替他理了理头发，又擦了擦嘴边的浮沫。很显然，小狐妖还太年轻了，不像别的同袍，能够较快地接受战友的身亡。他仍然在为失去一位挚友感到伤心，更为明日自己便将独自作战而感到恐惧。而就在离他不过三十步的大帐当中，月姬圣君正端坐上首，面容严肃地听着牛头怪对于此次作战的总结汇报。“此次夜袭，我军共计死亡士兵约三百六十名，其中包含两名副将，三位千户长，十二名百户长。重伤约一千二百四十名，轻伤约二千三百名。斩杀敌军将领一名，共杀敌约四百一十名，虏获敌军一百零五名。损耗神武大炮三十枚。”月姬圣君听罢点头道：“牛将军辛苦。将士们为国捐躯，其情可嘉，牛将军需详记其姓名，于战后善加抚恤，以慰亡灵。”牛将军自是领命。若是单从结果来看，这一战确乎是赢了。虽然己方有损伤，但敌方伤亡显然更多。然而，帐中将领们的脸上却同样不见丝毫快意，个个都是耷拉着脸，如丧考妣一般。其中一名气质彪悍的大将首先沉不住气，出言抱怨道：“从郓城到圣京，其中共有十二道关卡。咱们出其不意攻城，什么家伙什都用上了，费了这一老鼻子劲，死了那么多兄弟，却只突破了两道关卡，往前挪了不到二十里地。我瞧着，这往后的战可难打。”他这话一出，在座的将领们愈发愁眉不展。在朔雪城练兵练了三个月，满以为本事过人，胜利在望，结果一上战场，才发现与那些训练有素的朝廷兵一比，他们这些山匪草寇们呼啸聚集而成的军队，到底还是差了些经验。哪怕是占着神武大炮的神威助阵，也只是勉强取胜。更何况和百战经验的朝廷兵相比，自己这边的，多是此前从未上过战场的兵蛋子。赢得容易了，便难免猖狂，而一旦战伤亡多些，便更易泄气。打战打出个进退两难的局面，这时候，最要紧的便是不能泄了士气。牛头怪照旧是和稀泥，他眼看大伙儿士气低落，便宽慰道：“不管往前挪了多少，总归是咱们赢了。战虽然打得艰难，却也并非没有收获。你看看那些个政府官兵落荒而逃的模样。以往咱们做山匪时，何曾这么扬眉吐气过。”这话说得倒也不错。虽然这一战，不如预期那般直抵圣京，却终究没有落败。回想三个月前，有谁敢设想，自己竟然还有能和政府兵正面硬刚的一天。坐在上首的月姬圣君终于开口了。一位刚刚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君王，虽然年轻了些，却颇具威严。她道：“牛将军说得有理。这次咱们对战的，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乃是多年鏖战的朝廷正规军，有这样的成绩，已是不易。诸位今日夜袭也都辛苦了，且去稍作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战，万万不可松懈！”圣君如此说，诸位将领们也都没有什么异议了。说到底，他们也知道，朔雪城的这支军队，并非是攻打圣京的主力。天族的士兵如今正往圣京集结，到时候，两军夹击，不信不能撞破圣京的城墙。待诸位将领散去，小月方觉一颗心脏正嘭嘭跳得厉害。她虽是帝君，然而带兵打仗却还是第一次。今夜的偷袭，是钟离亭交给她的任务，目的是吸引心魔的注意力，好令天兵能从东面悄悄潜到圣京周围。能拿下多少关防，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试探出这些朝廷兵的战力。如今，结论已然很明显了，大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敌人也不是领居家的牛大牛二。这次偷袭，他们出动了八十枚神武大炮，在如此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尚且不过小胜。妖族正规军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更为令人忌惮的是，此番出战的，并无心魔手底下那一群不死怪物，否则，恐怕连小胜都难。小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孟子煊在身边，她独撑大局，实在觉得勉强得很。尤其是今日在战场上，她杀了那么多人。身为圣君，在战场上她不能有丝毫退却。然而，这不代表她就不怕。事实上，她怕得很，耳边炮火隆隆，成千上万的士兵在她的眼前殒命。她亦杀红了眼，恍若癫狂一般挥舞着碧水清爽剑。雪白的剑身被血液染透，再不复往日的清雅高贵。战场上，她是以一敌百的英雄，然而，一旦从战场退下，她便从骨子里感受到一股凉意。那么多的鲜血，几乎将土壤都浸透了。而这些牺牲，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一个魔头的野心，便使得这许多无辜之人丧命。这世界，实在太荒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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