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战,雁惊寒原本只意在取雁惊鸿性命便算恩怨皆了了。
因着前世之故,他早已洞悉对方心中是如何作想,也料定这人纵使知道自己安然返回,也必然不会逃走。而是还自不量力,仗着从叶卜口中得来吸攻之法,想着能与他一决高低,来一出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殊不知正如碧水宫放任游龙一般,到了武林大会当日,摄魂术一起,游龙便仿若一具被人操控的蛊尸乱杀一气,反倒成了碧水宫对付中原武林的一大助力。
叶卜此举也同样如此。
左右所谓的吸攻之法,练到最后总也不过是自毁根基,甚至沦为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
重霓之所以让叶卜将此法告知雁惊鸿,便是料定了他必然无法拒绝这种诱惑。而只消雁惊鸿功力大涨,则无异于让棋子变得更为有用,让其更好地与雁惊寒相斗,最好是不死不休、两败俱伤,而碧水宫则只需暗中等待、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假若碧水宫阴谋得逞,真的让雁惊寒就此铩羽,雁惊鸿成功坐上楼主之位,那么更是百利而无一害,毕竟游龙这一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雁惊寒想,雁惊鸿想必还自以为自己至多只是在与虎谋皮,殊不知在碧水宫眼中,对方或许全然连“虎”都不配称上,不过一颗顺手一用、用尽则废的棋子而已。
想到这里,再一想自己前世竟因所谓的亲情信任而被这样一个人蒙害,此后碧水宫得逞,揽月楼多年基业必然也迟早被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念转过,雁惊寒心中更是冷笑涟涟,连对上雁惊鸿那张脸,都嫌脏了眼睛。
只是前世既然他命丧对方手下,今生自然也要亲自取对方性命。雁惊鸿既然如此卯足了劲,那么自己便大发慈悲,最后再当着众人之面出手成全他一回,正好也让对方临死前感受一番究竟什么叫羞辱,什么又是真正的看他不起。
杀之而后快,雁惊寒原本只打算如此,直到......
直到方才那一击之间,他清楚看见雁惊鸿自恃功力大涨,出掌袭来的那两只手......前世某个场景突然在脑海闪过,雁惊寒想,或许他不该让对方死得太过轻松。
雁惊鸿一心取胜,一开始眼见雁惊寒除却最初那一掌外,并不与他正面迎击,心中还不免有些警醒。
直到交手得数招过后,眼见对方还是如此,他则不免又有些激动起来。甚至心中还忍不住忖道,雁惊寒此前毕竟身中蛊虫,此蛊又诡异非常,或许纵使成功解蛊了,也到底有些后患?
想到这里,他更是心中一振,又存了几分试探之心,手下便越发地步步紧逼起来,忽略掉经脉中隐隐不适的炙痛,但凡掌下所过之处,无不飞沙走石,枝叶尽震。
枝叶?
雁惊鸿动作略微一顿,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距揽月殿甚远,看情形该是在后山某处。
他纵使再是自以为是,也到底不敢对雁惊寒毫无忌惮。见状,雁惊鸿心中一惊,双眼虽不觉警视四周,面上却做出一派无所畏惧道:“大哥特意将我引来此处,莫不是还事先设了埋伏?”
甚至此话出口,说着说着,念头一转不知想到什么,竟还隐约显出某种得意与耻笑来。
毕竟大约于他而言,依着雁惊寒行事,方才既有意与他独斗,假若对方为着得胜,亦或者是万无一失,又特意提前在此设下埋伏,岂不恰恰正说明雁惊寒心虚气短,唯恐自己技不如人?
雁惊寒负手而立,冷眼看他,闻言几乎无需转念也知雁惊鸿在想些什么。
他心中嗤笑,迎着对方视线,只见雁惊寒缓步上前,倏然又如在揽月殿中一般抬手道:“你不是一直想看揽月心法后两重吗?”只是这回,他手上一经起势已让人直觉不妙,“睁大眼睛,今日我便让你好好看个清楚。”
雁惊寒说着右手拇指微曲,并掌在身前转过半扇圆形,话音落下,在这一瞬间,就在雁惊鸿反应过来什么,勃然变色之时,只见他人已消失在原地。
一阵风倏忽掠过,四周草木犹未及动,雁惊寒掌风已至。
而自这一掌起,雁惊鸿方知何为地狱。
扑面而来的威压令他不得不拼尽全力抵挡,雁惊鸿将周身内力运到极致,然而他这一挡之下,却只觉自己仿若对上了一座高山、一丛巨浪。雁惊寒这看似起手般的一掌,竟挟着千钧之力,转瞬便朝他兜头罩下。
只是一掌而已,雁惊鸿已被逼得接连后退,胸口一痛,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来。
他还未及站稳,雁惊寒再起一掌。
紧接着又是一掌。
雁惊寒掌中内力翻腾,其势如天,其厚如海,一掌一掌快若无形,接连不断,却竟可将其尽控于雁惊鸿身周一人一地之间,威力齐聚,仿若生生营造出一片杀界。
三掌之后,雁惊鸿踉跄数步,抬手捂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周身冷汗涔涔,待竭力定住身形再一抬头,却见前方又是数道树枝袭来,就在他这一眼之间,倏然崩裂飞散,化作千点万点,在他周身织密如雨,仿若樊笼天降。
正所谓拈叶飞花皆可作剑,见此情景,雁惊鸿心中更是大骇不已,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出于本能地全力抵挡。
然而纵使如此,却仍有数道碎片没体而入,这些碎片每一片皆被雁惊寒附以内力,甫一入体,便在他体内各处穿行冲撞。
“啊......”雁惊鸿一瞬只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将要被强行撕裂的筛子,痛得大叫一声,身体痉挛着倒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与此同时,这些冲撞的碎片亦仿若一个引子般,将他体内本就不受控的内力搅得翻滚起来,几欲破体而出。
雁惊鸿意识到什么,再次瞪大眼睛朝雁惊寒看去,下一瞬,他身躯一震,无数的惊恐之色爬上他眼底,四周血雾喷溅。
“啊啊啊......”伴随着雁惊鸿痛不欲生的惨叫,只见雁惊寒抬步上前,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对方体内碎片从身体各处飞出,带出一道道血线,遍染四周地面。
雁惊鸿趴在地上,仿若苟延残喘一般,几乎已成了一个血人。过得片刻,只见他双手紧扣入地面,似乎再次想要抬起头来,然而这一次任凭他如何费力,也只能看见雁惊寒近在眼前的一双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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