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除了宋鱼,众人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刚刚卯时初刻,破晓时分,方莲与李兰花已经催着众人到了梅花巷宋家门口,宋虎打着哈欠,一边觉得还没睡够,一边兴奋。
待卯时二刻一至,李兰花立马在门口摆放一个火盆,小小的宋虎站在门口,扣了三次门,问了三声:“宅安否”,门内响起一声“福地洞天”,正是封奎。
本身这个角色应当由族中老者担任,但是族老自己推掉,并提出可由封奎担任,一来他也是宋虎长辈,二来能者为大,他有足够的能力担任问宅人。
宋虎得到回答,站起来退到火盆后,第一个跨过火盆,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火盆,火盆中的碳火噼里啪啦燃着碳,其中还有点燃的一根柴,李兰花有些担忧,怕万一炸了碳,孩子害怕了将东西扔出去。
好在宋虎争气得很,自己的手背被炸出来的一颗小灰烫了一下,手一抖又用力握好火盆两侧的抹布,跨过了火盆又跨过门槛,第一个进了新居。
“好好好!”方莲在后面激动得不知说些什么,眼睛中氤氲着泪,一个劲儿“好好好”地说,宋鱼回过头看了老太太一眼,拿着一小袋五谷和一小桶油跟着跨过了火盆进了家门。
接着是老太太拿了锅碗瓢盆跨过火盆入了院子。
原本应当还有许多东西要主家带,可他们家中人员少便只能如此,也算是全了礼。
宋老二跟在后面,扛着一整头小鹿,宋大山宋小山兄弟二人拿各种吃食美酒,后面的人也是每人手中提着进门礼。
所有人进了门,在小供堂中给提前安置好的神龛给父母爷爷上了香。
此时天已经亮起,巷子中响起人们早起的吆喝声,宋虎在方莲的示意下燃了一挂炮竹,噼里啪啦响起了一阵热闹的喧嚣。
“走,伯娘,先去看看你们的房!”李兰花和王春香也有些兴奋,拉着方莲就往三进走。
一进会客用餐,二进是男性居住的,如今住着宋虎和封奎,三进则是宋鱼与方莲祖孙二人的温馨之所。
宋红玉拉着宋鱼也跟在后面跑到三进,寻到宋鱼的房,比宋鱼还要兴奋。
几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这才转回一进准备弄吃食,他们从村里拿来的腊肉之类的,也要挂起来。
方莲第一次来时还未曾改火塘,后来都是宋鱼和宋大山来得多,她是一次未曾再来,直到今日进新居。进了灶房真是惊喜异常,一个火塘明明亮亮烧在屋子正中间。
“哎呦!这孩子!”方莲眼泪花子都差点下来了。
“这是担心您用不惯高灶台,这才给做了火塘,鱼儿真是有心了!”李兰花紧跟着夸了一声。
“我家红玉若是能学得鱼儿一分,我就知足了!”又是王春香羡慕别人家孩子的一天。
三人感叹了一下,赶紧忙起来,李兰花拿了茶到厅堂中给正在聊天的几个男人喝,封奎此时也坐在厅里,正在嗑松子。
王春香寻出了松子糖,方莲找到宋虎,让宋大山兄弟二人与宋虎一起去送邻居礼。
此时院门大开着,宋大山兄弟二人跟在宋虎后面,帮他拿着装了糖饼的篮子,准备往隔壁送糖果。
“若是人家没开门,便不用送了,有些人起得晚些,记下来晌午再送便可。”方莲叮嘱他们几人。
“好,我们知道了。”宋虎走在前面,一脸慎重的样子。
这个习俗还是方莲带来的,是她老家的习俗,周围邻居每家发八块糖,以“胶牙饧”为主,方莲直接做了松子糖,香脆的松子配上甜蜜的糖,黏住四邻之间的情意。
兄弟几人送了周边七八家,还好每家都有人在。刚回到家门口,一小乞儿双手合拢求着三兄弟,“给点吃的吧!好心人给点吃的!”
这是看到兄弟几个去各家分糖了。
宋虎有些不忍心,想给小乞儿一块糖,手刚伸到糖和里,宋大山便将他的小手拉住了。
“大奶奶说不能给!”乞儿不能给,寡妇不能给,服丧之家不能给,他们提前做了周边的了解,知晓周边没有服丧,没有单独的寡妇带孩子,这才一家家分过去。想不到在门口会碰上个小乞儿。
小乞儿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听到宋大山的话,眼中的亮光忽然就灭了。他低下头,宋虎听到他肚子饿得咕噜响。
他盯着宋大山有些不忍,“哥……他饿坏了。”
奶奶未曾大方起来之前,这种饿的感觉他可太懂了,肚子经常咕噜叫,刚喝了杂粮粥就咕噜咕噜响,眼前的乞儿瘦得与他从前很像。
小乞儿期待抬头,宋大山看宋虎的样子,有些无奈,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他们宋家村死了这么多男人更可怜呢!
不过小虎还小,有颗良善之心,将来学本事有自保之力,善良些也未尝不可。
“哥,要不,给个别的吧。”宋小山也觉得乞儿可怜,小声建议。
宋虎自觉得了办法,嗖一下跑进院子,一边走一边喊,“你等着,我给你拿个馍。”
今日进新居,奶奶他们会做供神馍,多出来的会给他们吃,他跑到灶房,果然看到一篮没有点神纹的馍,抓起两个就跑出门。
“哎,干什么去!”方莲看到他跑进来又跑出去,喊了一声。
“我给别人拿些吃的。”宋虎一边喊一边跑出去,转眼没了影子。
“这孩子!”
“我去看看”,宋鱼跟在后面悠哉悠哉出了院门,宋红玉赶紧跟上。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小乞儿跪在地上给宋虎磕头,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适才宋虎抓走的两个馍。
宋虎不知所措,宋小山将人拉了起来,“小虎还小,不能跪。”一边拉还一边皱眉,几人也不嫌弃小乞儿臭,将人拉起来就让他走。
宋鱼经历的事情太多,她看向宋虎,此时的宋虎满脸写的都是对乞丐的同情,这种情绪若是被更多乞丐看到,便会趁机涌上来,往后看到他也会缠着要吃的。
不过宋虎运气也不错,此时只有一个乞丐,宋鱼也懒得说他了。
回头告诉奶奶,奶奶应当会教育他。
小乞儿感激得不得了,用力咬了一口馍,馍又软又甜,就像他记忆中的味道,他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他赶紧将另一个塞到最里面的衣裳中,贴着皮肤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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