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月偏头避开直面而来的文件夹,数张A4纸从中散落出来,铺了一地,小会议室里一片狼藉。
他弯腰捡起文件夹,拍了拍放在桌上,淡淡道:“周哥,火气别那么大。”
周德凯冷笑,语调阴恻恻的:“也不想想是谁惹我生气。公司培养你那么久,你就这么回报的?你知道我攒这个局花了多少功夫吗!本来指望着能让李总提携提携你们这群新人,你居然放人家鸽子!你都不知道李总那时候脸有多黑!你倒是清高、有志气,然后呢?我好不容易拉来的投资没了,谈好的角色也吹了。你要光折腾自己我也不说啥,但你把其他人的机会也都给搅和了!你对得起大家的努力吗!”
相月垂着脑袋,目光落在手里转动的签字笔上,一分也没分给经纪人。
听对方颠倒黑白一阵,他握紧笔,掀起眼皮:“周哥,话这么说,有些不妥吧?”
他的瞳色很黑,眸光凛冽,直直看着某人时,就像是锁定猎物的野兽。
周德凯心头一跳,莫名被这份气势压倒。想当初,他就是看中相月身上这股独特的气质,才会想方设法将人招进来。
不过他清楚对方的身世背景,短暂怔愣后恢复趾高气昂:“呵,你就嘴硬吧。你和公司的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按照约定,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但每年至少回报50W,两年就是100W。要想直接解约也可以,违约金80W。你想怎么选?”
他拖开椅子坐下,叹了口气:“你是什么情况我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找,更别说你只有个高中文凭,你能做什么?碰到不靠谱的,还不如我给你介绍的。李总年纪是大了些,但对手下人大方,等过两年她口味变了,你不就解脱了?听哥一句劝,趁着年轻多赚点,以后才有机会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是么?”
周德凯像是规劝不懂事的后辈,无论是表情还是语调都无懈可击。相月看在眼里,非常想给对方鼓几个掌。
不愧是混圈的,真会演。
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对方也是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让一群新人很有好感。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周德凯身上的违和之处。
比起训练更喜欢带他们参加一些没意义的饭局,席间充斥着令人不爽的视线;手上的资源全是歪瓜裂枣,还容易碰上些奇怪的人;总爱说些咋一听像是大道理,实则三观歪到屁股的鬼话…
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到一个月就有人选择走捷径。
有人打样,后续又有不少人走上了歪路。
相月同期的新人,除了两个家底硬的直接付违约金走人,一个有点名气的跳槽到其他公司,一个托关系换了经纪人,剩下的都只能在这种生态中苦苦煎熬。
他本想低调苟一苟,对方却还是将主意打到他头上。
拳头嘎吱作响,顾忌周围有人,相月忍住揍人的欲望,将握了许久的笔丢出去。
签字笔撞在桌面上,笔帽分离,划出一道抛物线,擦着周德凯的侧脸飞走。
脸上传来轻微的刺痛,周德凯眼睛冒火,怒道:“你!”
他锤了下扶手急速起身,却见相月和他同时站起来。
身材高大的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明明相隔那么近,那双漆黑的眼瞳中却看不见他的影子。
他咽了咽口水,结巴道:“你,你…”
“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丢下这句话,相月走出谈话的小会议室。
出门时路过许多人,落在身上的视线有愤怒仇视有幸灾乐祸。
他们中有的前些日子还同他有说有笑,有的曾与他称兄道弟,此刻却无一例外将他视作敌人。
“喂!相月!惹了麻烦就这么逃走吗!”额前有一道红色挑染的年轻男人冲出来拦在电梯前,恶狠狠道:“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我本来都要出新歌了,都是因为你得罪了人,我的歌也跟着黄了!”
相月轻哼一声:“你信这种鬼话?”
“你什么意思?啊!我*你*的,老子绝对要弄死你!”
年轻男人扬起拳头,却被赶来的其他人拉住。
“好了好了,郑峫,别冲动,别冲动…”
“别和那种人计较…”
…
相月懒得管无能狂怒的人,径直走向楼梯间。
楼梯间的灯有些晃眼,他低下头,顺着一圈又一圈的扶手一路向下。
安静的楼道里只“哒哒”的脚步声,他忽然觉得有些累。
又下了一层楼,空旷的楼道里多了另一道影子。
他抬起头,和靠在墙边的人对上视线,惊讶地睁大眼。
“你…”怎么在这里?
带着鸭舌帽的青年抬起头,露出精致的眉眼。
他直起身,对站在台阶之上的恋人张开双臂,笑盈盈道:
“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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