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园掌柜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小跑回来的店小二,他迅速接过食盒,又让小二取来一双筷子。
经过一小段路,这粉的温度也凉了一些,正好入口。
掌柜的刚夹了一筷头喂入口中,旁边等着买酱的人就开始吸了吸鼻子吞口水。
他微蹙着的眉渐渐地舒展开来,舔了舔嘴唇又嗦了一口,吃完这口还没说话,他端着大碗直接喝了一口汤,长舒一口气。
“掌柜的?如何?可吃出来了是哪一种酱了?”
那掌柜的摆了摆手,他已经吃出来了,不是他们铺子里的酱,但又不想这么告诉客人,他扯了个幌子说道:“不是铺子里的,等我晚上回去问问东家,是不是出新酱了,看看什么时候上来卖,到时候们挂牌子。”
买酱的客人失望而去,那掌柜的丝毫不在意,埋头吃粉,很快就将一碗吸溜干净,一滴汤都没剩下。他回头看向小二:“把那一碗也端出来。”说着他从钱袋里又拿了一百文丢给店小二:“再去买三碗,给老东家和少东家送去,让那娘子多加两勺肉酱。”
店小二吞了吞口水,应了一声拿着钱去了。
林春桃见那店小二去而复返,还要三碗。
“娘子,三碗里都多加两勺肉酱。”
林春桃笑眯眯地说道:“成,加一勺肉酱是四文钱哦。”
那小二点了点头,直接数了五十四文给林春桃,等着粉煮好给他装上,林春桃笑道:“小哥是还在上值吧?我以前也没见过小哥,明日可上值前来吃一碗,我们现煮的,上值前吃碗热气腾腾的汤粉,保准一天都是好心情。”
那店小二问道:“你们早上什么时辰开始做?”
“卯时二刻你来,我们准在了。”
那店小二点了点头,拎着食盒走了。
柴府,老管家瞧见铺子里的小二送了俩食盒来,便问道:“这是何物?”
店小二回道:“掌柜的让小人送来的,是集市上新开的酱肉汤粉,近些日子可火了,外面很多人都以为是咱们酱园出去的酱,都寻到铺子里来问掌柜的要买这酱。”
店小二说完那老管家瞬间就心领神会了,接过食盒便让店小二回铺子了。
柴松传和夫人郭吉香正在大厅里商量儿子的婚事,便见老管家拎了食盒来,询问了一声,老管家将那店小二的话如实转达,老两口道:“端上来尝尝吧。”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把两碗粉端上去,又亲自去拿了筷子过来,这才和二人道:“柴掌柜给少爷也买了,我这给少爷送过去。”
听到儿子,郭吉香的脸色微变,“他怕是不会吃。”
老管家道:“万一呢?万一少爷吃……”老管家说到后面气也弱了,他们柴府的少爷,原先生得一张好脸蛋,结果马惊后摔下来拖伤了,虽然得人所救捡回一条性命,但他自己身上的这些疤痕已经去不掉了,他接受不了怪物一样的自己,闹着和未婚妻退了婚,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
老两口的独子,捡回一条命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会让他这么死去,经常他不吃的时候喊人按着,直接往嘴里喂吃的。
老管家看着他长大的,这样也是难受极了。
柴松传看了一眼老管家那神色,淡淡道:“送去吧。”
老管家这才拎着食盒匆匆朝柴行昱住的院子小跑而去,院子里伺候的婢女全在院门口,院内静悄悄的,屋子门窗紧闭。老管家上前敲了敲门,“少爷,我进来了。”
屋内无回应,但也没反对,这是常态,老管家轻轻的对开了屋门进去,屋内光线昏暗,老管家把食盒里的粉端了出来放在桌上,再走到拔步床前,那床帐蒙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少爷,今日集市上出了新吃食,叫酱肉汤粉,很受大家喜欢,你要不要起来尝一尝?”
老管家的声音落下,像是风过无痕,什么都没说过,也什么回应都没有。
“我听柴掌柜的说,那娘子告诉客人是她自己做的独门酱料,但客人不信,都以为这汤粉里面的酱是咱们酱园出去的,纷纷跑来问,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尝尝,看看这酱是不是比咱们家做得好?”
床帐内还是没有声音,老管家轻叹一声,离开了屋子。
听到关门声后,柴行昱坐了起来,他披头散发的拉开蚊帐,屋内汤粉香味飘入鼻中,他的表情麻木,鼻头和脸部是大片狰狞,若是在外被人瞧见,吓哭小孩也说不定。
他很久没有闻到这么不一样的味道了,走至桌旁坐下,看着碗里红彤彤的汤汁,米白色的粉里面配着碧绿色的韭菜段,小颗小颗的肉馅散落在汤中,他拿起筷子轻轻的搅动了一下,还搅出来了番茄片。
他嗤笑一声,这什么吃法,番茄和肉和韭菜混在一起!
可这汤看着很好喝的样子,他端起了碗试着喝了一口,香辣味里夹杂着一丝丝酸,可又不是醋的那种酸,应该就是番茄里的,他喝了一口后自然而然的又喝了一口,喝够了这才放下碗尝了一口粉,粉也煮得很软,每一根粉都被汤汁浸透了,柴行昱心想这肉馅儿没有臊味应该就是酱的功劳。
柴老三可真有意思,知道不是自家酱园出来的酱,就送到他爹娘面前来,让他们尝尝。
这要是要试看能否做出一样的味道来?还是要去买去抢?
在他以为,这几样东西放在一起就觉得不合适,可做这粉的人不但做了,还做出了这么好的味道,肯定是个爱吃的人。
他也是这样的人,不论什么他都乐意去尝一下。
柴家有钱,足够他潇洒,所以他整日在外吃,可现在呢,他这张脸人不人鬼不鬼的,便是伺候多年的婢女和小厮都不敢直视他,可见有多骇人?
他害怕出去一趟回来,就要直接跳井去了。
闹了这么些日子,他其实并不想死,不但不想死,他还想好好的活着,他还没出过益州呢,还没见过外面的风景,没尝过外地的风味,他舍不得死。
只是到如今舍不得又如何?他都没有勇气踏出这个小院子的门。
柴行昱吃得一颗肉粒都不剩,吃完后了无生趣的回到床榻上躺下。
正厅那边,柴松传和郭吉香也吃完了那两碗粉,二人抿着嘴巴回味无穷,见老管家回来,他们都没有问一句柴行昱是否吃了,见老管家这表情,也知晓了结果。
“老爷,夫人,这粉如何?”
郭吉香道:“这酱不错,放在汤里都有这个味道,单吃必然很香,而且不腻,应该是个老师傅做的,手艺了不得。”
柴松传也微微颔首附和道:“你去打听打听,最近是否有人开了酱铺?咱们最近因为行舟的事情忽略外面的事了。”
老管家应了一声就去了。
到了午饭时辰,郭吉香带着奴仆去给柴行昱送饭,推门进去就看到桌上空了的碗,她惊喜交加差点就哭了出来,双手微微颤抖,旁边的老嬷嬷连忙撑住她的手,老嬷嬷看向她,微微颔首,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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