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音回低声的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然后缓慢的抬起头,如温舟期望的那样终于望向了他的双眼,但此刻的音回眼中却满是坚定,“如果……只差我一个人呢?”
只差我一个人呢?
差我一个人呢?
一个人呢?
如同一柄巨锤重重的砸在了温舟的心上,瞬间震得温舟耳鸣目眩,紧接着便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清凉感,犹如脑壳被钻漏了一个洞,然后那些所有他忽视的、他没在意的、他不曾设想过的信息全部如瀑布般灌进了他的大脑。那些碎片化的信息化身为一块块不规则的镜子,倒映的是温舟自己那略显苍白的脸。
音回,从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品。
哪怕她穿越两个世界,从地球跨过十万八千里一头扎进瓦洛兰大陆来寻找自己。
哪怕她迎着高速驶来的汽车纵身一跃只为求得一丝可能的机会。
她依然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品。她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她有自己的爱好,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追求,也有属于她自己的,责任。
哪怕,这些会使她失去生命……
……不,不是失去,是奉献出生命!
她从不属于谁,她只属于她自己。她是一个自由而独立的灵魂,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和束缚。
某些时刻,或许她愿意迁就别人、听从别人,但那不是她在失去自己的主观意识,因为这本就是她主观意识的选择,选择迁就,选择听从。她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她会根据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
哪怕那个别人,是温舟自己。
然后温舟终于意识到,可能音回为自己做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她的付出和牺牲,温舟可能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
音回是个战士,这是温舟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他从来没有真正去以战士为标签来了解过音回的内心世界。
温舟也从没有认真的深切的思考过,所谓的战士,究竟包括什么。无畏,好斗,热血,只是最简单的属性,那么,自由呢?瓦洛兰无限的未知,她是否向往?弗雷尔卓德大雪上千年不化的极冰,德玛西亚的风吟鸟唱,艾欧尼亚深山古寺里的钟声,还有……皮尔特沃夫的赛博朋克……这些美丽而神秘的地方,音回是否都有探索一番的欲望?
至少目前来看,音回是喜欢皮尔特沃夫的,喜欢得远超过召唤师峡谷。皮尔特沃夫的繁华和科技,让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世界,这里有太多她的留恋,甚至能让她产生归属感。
甚至抛开滤镜来说,温舟也应该喜欢皮尔特沃夫,至少也是比召唤师峡谷要喜欢。召唤师峡谷有什么?除了他的窝,剩下的重要的就只有拉面店,和下不完的雨,而抛开这两点,召唤师峡谷还有什么让他留恋的吗?
城乡结合部级别的繁荣程度,山村般的人口数量,倒是偶尔会过来的异世人,能给生活多一些点缀,可温舟本质上并不喜欢接触陌生人。他更喜欢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享受着那份宁静和孤独。动作上的接触,也只是因为这样会催眠自己,催眠自己依然生活在地球,地球上的某个陌生的城市,接触着陌生的地球人,只是因为工作需要,没办法回家见家人或联系家人……
他只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对了,还有那个虫洞,那个穿越门,那个时空裂缝。那是他回到地球的唯一希望,也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可能自己真正眷恋的是它吧。即使明知道无法再透过它望见哪怕一丝地球的风景,但只要靠的近,就好像……一切都来得及,一切都有希望。他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通过那个虫洞回到地球,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见到那些熟悉的人。
可是……回不去了啊。
明明自己早就知道的。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却一直不愿意面对,总是自欺欺人地以为还有机会。
这一秒的温舟非常的希望有人对自己的大脑动过了手脚,好像这幻想的一切都是别人植入到他的脑中,而不是一个二十世纪的成年人,无意识的扮演着阿q、孔乙己。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幼稚的就是他本人,无知的就是他本人,自大的也是他本人。
光照在脸上,于是有了温暖,但影子应运而生,就在身后蔓延。
那是他否认不了也无法逃避的事实。
于是温舟眼神不自觉的扫向了远处的他山之石。
三十岁的自己参不透这世界的真谛,七十岁的自己早已经历过了一切,总能给出最合理的答案。温舟心中充满了期待,希望能从老头那里得到一些启示。
远处的老头依然一脸淡然,没有给温舟半点关注,满眼都是脚边的熊猫。这一刻的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于是温舟开始发了疯般的回忆,回忆接触以来老头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他试图从那些细微的细节中找到一些线索,一些答案。
然后温舟才终于后知后觉的记起,哪怕见面才半天不到,老头依然给了自己很多很多信息,只是自己都当作闲唠,当作耳旁风。他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老头的话,总是觉得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时候突然回想起来,那些只道是寻常的话瞬间多了几分毛骨悚然般的恐惧感。
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温舟的视线,老头转过了身,望着温舟那被求知欲堆满的双眼,老头只是一脸了然而又无辜的摊开了双手。
“如果你想问未来的结局,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未来从来不是固定的,它是由无数个选择决定的,包括你的选择,也包括别人的选择,甚至包括千千万万个看似不相干的人的选择,它就像是一串代码,你动了几个字符,结局就会走向未知,嗯……或者直接出了bUG,运行不了也是常事……”老头摊着手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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