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玛丽安的腔调即便放在今日的辛德瑞拉眼中,也是无法接受的,可这并不代表她认为乔尼的做法正确。
甚至就连她当时自以为是的善良,现在看来都称得上愚蠢。
玛丽安的辱骂与惩罚过分,并不代表乔尼工作时间偷懒,偷吃家里东西的事情合乎情理。
她当时自以为包庇能够帮助到他,实际上是纵容罪恶的再次发生。
可即便她知晓乔尼罪有应得,还是下意识将翠丝夫人现在的状态,描绘成一幅凄惨大作。
年迈的母亲拥有一个如此没出息的儿子,从前肯定没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失去儿子,必然郁郁寡欢。
所以在她的想象之中,翠丝夫人应当是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她在等待开门的短暂时间里,已经开始准备如何安慰现状凄惨的露丝,谁知道刚敲开门,出现的女人竟然与她想象之中截然相反。
翠丝夫人不仅算不上憔悴,甚至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
她年过半百脑袋上的头发白了一半,却还是整整齐齐盘在脑后,脑袋两侧拧出两股细小麻花,一大早竟已经擦上粉,口红是艳丽的红,身上穿着一条玫红的裙子,她对门口出现的人感到吃惊,
“竟然是辛德瑞拉小姐,您最近还好吗?”
她与辛德瑞拉见过几次,从前佝偻着背唯唯诺诺,今日完全不同,向前一步直接张开双臂将她楼进怀中。
辛德瑞拉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艳红的唇张得老大,明明是她敲的门,可半晌了连句‘早安’都说不出口。
翠丝夫人近日家里没了最糟心的东西,日日都觉得神清气爽,再加上来人是帮助过她好几次的辛德瑞拉,她不说话,她也不着急不懊恼。
他松开辛德瑞拉,单手拿起梳妆镜不紧不慢继续捣鼓头发,还一边问道,
“辛德瑞拉小姐,您向来是城里最时尚的那批,帮我看看我今天的头发梳得如何?”
辛德瑞拉表情讷讷地,呆滞点头:“好,好看。”
翠丝夫人双手叉腰,笑得豪迈无比:“辛德瑞拉小姐,我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我呢?”
辛德瑞拉连忙摇头,如实道:“翠丝夫人,您盘头发的手艺精巧无比,想要练成怕是要些时间。”
翠丝自豪道:“那倒是。”
辛德瑞拉握着翠丝的手,笑道:“所以我可没敷衍你,不过您几天涂的口红颜色,我觉得不太搭衣服。”
翠丝把梳妆镜拉远一些:“我瞧瞧。”
她艰难地在狭小的镜子里观察全身,辛德瑞拉见状便替她举着镜子站远一些,翠丝跨出门槛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刚想询问颜色哪里不对,隔壁的洛里夫人正好推开门,单手端着盆出来。
她满脸嫌弃地看着翠丝摇摇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离谱,怎么大清早的就开始臭美。”
翠丝哼了一声:“我今年都五十九了,指不定明年就躺进棺材板里去了,要是再不抓紧时间穿漂亮衣服,死掉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洛里抬起一条腿,空着的手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语气笃定:“你那裙子算得上漂亮吗?现在流行的是裤子!”
她扭头看向辛德瑞拉,朝着她竖起大拇指:“你看,人姑娘穿裤子多好看啊,又漂亮又方便干活,我反正是这辈子都不想穿裙子了。”
翠丝翻了个白眼:“她长得这么漂亮,套个麻袋都不会难看的。”
洛里摸摸下巴,盯着辛德瑞拉半晌,发出一声啧:“倒也是,多好的皮肤啊,嫉妒死我了。”
辛德瑞拉笑得腼腆:“谢谢您的夸奖,我倒觉得容貌美丑不在皮囊,穿着如何只要自己觉得舒心便是好的。”
翠丝哼了一声:“可不是吗,我早三四十年的家里穷买不起裙子,后来又舍不得花钱买,前几十年就穿快破布头,现在好不容易下决心穿漂亮的,管它方便不方便,而且——我现在可不用伺候人,家里就我一个,光着屁股都不怕被人看见。”
辛德瑞拉倒吸一口凉气。
她说的道理没错,可话实在是有点糙。
洛里张望一眼翠丝此时空无一人的屋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向前迈了两步,凑到两人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我磕真羡慕你啊,老头死的早,儿子又啧啧,希瑞队长还真给你搞定一个大难题。”
翠丝咧嘴笑道:“可不是吗,感谢教会和骑士团的判决结果,我现在真是彻底没烦恼了。”
辛德瑞拉又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满脸写着惊讶:“夫人,我以为乔尼的事情您会”
她本想说‘我以为您会想着救乔尼出来’或是‘我以为您会担心乔尼’,但看见翠丝如此开心快乐,又加上方才说的话,想必她不仅不担心,还对结果乐见其成。
辛德瑞拉,你真是个笨蛋,如果妈妈在这里绝对不会这么问。
她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吞咽一口口水顺道把问题也咽回去。
即便她不说翠丝和洛里对视一眼,也能猜个大概,要知道这样的问题前段时间,问过的人不计其数。
两人同时摇摇头。
洛里挑挑眉毛:“我也该打水去喽。”
随后她哼着歌,抱着盆欢快向着井边走去。
辛德瑞拉抿抿唇:“抱歉夫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该提起乔尼。”
翠丝朝她挑挑眉毛:“辛德瑞拉小姐你可别说抱歉,你要说想知道我的王八蛋儿子下场如何,我还乐得告诉你呢。”
辛德瑞拉小心翼翼地点头:“夫人,我知道这问题无理,请相信我绝对无意冒犯你。”
翠丝夫人发出一声轻哼:“小姐,您明知道乔尼的德性,却还以为我会担心他,的确冒犯。”
辛德瑞拉抿抿唇,双手放在胸前竟然朝着翠丝鞠了一躬,再次郑重其事道:“抱歉夫人,我与您和乔尼认识这么久,竟然一直没能看透他的本性,现在居然还想问出如此失礼的问题,请您千万别责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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