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还没有,”傅行川道,“我们的后路被切了,不然怎么会被围困在城下,逼到这里来。”
&esp;&esp;廖献兴粗重地呼出一口气,将大刀在马辔上正反地擦了擦:“今天再没有信儿,我就得进去救人了,他们带的粮食估摸着要吃光了。我犯了事刚回来的时候,人人见我都跟躲臭虫似的,只有高将军和我说话跟之前一样。他是个好人嘞!”
&esp;&esp;傅行川刚要说话,耳畔轰然又是一声巨响,一阵炮火裹挟着焦土当头罩脸地砸下来,顿时头晕耳鸣。他抹过脸上焦灰,直起身来,忽听身后马蹄雷动,只见远处坡上萧临彻的亲兵不知何时集结起来,黑压压地如同蚂蚁一般,下一刻就要向着城外这方寸之地倾泻而来。
&esp;&esp;他心道不好,立刻转身勒马高喝道:“——撤!”
&esp;&esp;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之间,城门上巨炮齐鸣,数枚火球如红日新坠,将一切淹没在无边的火海中。
&esp;&esp;京城之中依然闷热。天边沉沉地压着一场暴雨。雷声滚了几次,却迟迟不见这场雨落下。
&esp;&esp;午后没有出太阳,瞻平侯府的廊下也跟着昏暗起来。院中常设的冰瓮如今空着,耳房之内柳琴仍在,只是空弦莫弹,前后的屏风都撤出去了。洒扫的仆役都发去了外院,鹤年堂里只留着管家一人在侧。
&esp;&esp;闻阶坐在桌前写字,手里擎着一支紫毫,纸上小楷端方工整,刚刚写了一半。他听见有人进来,摆了摆手让管家退出去,兀自在笔舔上饬利了笔锋,连头也没抬一下。
&esp;&esp;“朝中如今都在说,世子与封状元把兖州案审得格外利索。杨淮英其人狡诈而胆小,阴险而趋利,最怕的就是没有后路。敢拿老夫做诱饵,世子好手段。”
&esp;&esp;阎止不置可否,垂眼向桌上看去到:“侯爷一生不信神佛,如今怎么抄起经来了?”
&esp;&esp;闻阶放下笔,对着经文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他道:“如今我被圈禁府中不假,但皇上并未下旨定我的罪。两位想要带我,要凭金殿的旨意,不然还是免谈了吧。”
&esp;&esp;“不是人人都有矫诏而行,私设冤狱的胆子,”阎止说,“今日登门,我有要事相问。”
&esp;&esp;老寿眉入了天青杯,三盏茶无人问津。
&esp;&esp;任凭茶香散得几乎闻不见了,阎止才开口道:“杨淮英虽为知州,却不过是为人驱使。你命人把粮食押在东甘盐井,意欲何为?”
&esp;&esp;闻阶抬起眼睛来,锐利的眼神在他身上芒刺似的落着,过了片刻才说:“这是陷害。”
&esp;&esp;他说:“杨淮英的供词当晚我便看了。他为脱罪胡乱攀咬,栽赃陷害。老夫身上也是有冤难诉,世子难道不先查一查吗!”
&esp;&esp;“东甘盐井惨案,死者五百余众,尸骸遍布,焚骨累野。”阎止肃然道,“你若真像自己说得这样坦荡,他杨淮英招供第二日,你就该上殿去喊冤了,还能等得到今天!抄经念佛,是怕陛下砍你的头,还是怕鬼魂索你的命?”
&esp;&esp;闻阶身上漫出涔涔的冷汗,手蜷在膝上用力掐着关节。东甘盐井憋闷焦烧的雾气从未散去,像一只麻袋拴在脖颈上,将他的生路一寸一寸地捂紧。
&esp;&esp;他实在是喘不过气了,挥手用力一拍桌子,手边茶盏滚到地上,啪得一声摔得粉碎。他抬起眼睛瞪着阎止,额上青筋隐现,咬牙切齿地说:“这是老夫的府邸,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喊人把你轰出去!”
&esp;&esp;阎止没有回应。他擎起茶杯,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忽地将茶汤翻手浇在炉子里,把最后一点火苗也熄灭了:“侯爷为人指使,称不上主谋,何必多年如此提心吊胆?昔年惨案,京中能指使得动侯爷亲赴兖州,究竟是什么人?”
&esp;&esp;闻阶用力地瞪着他:“没有这个人!”
&esp;&esp;“那你是怎么把粮食运出去的?”阎止步步紧逼着问道,“你一不熟识羯人,二不知晓北关,其中任何一环你都打不通。那粮草自己长腿了不成!”
&esp;&esp;闻阶额头上一颗颗地凝出冷汗,指尖抵着桌沿,无意识地顺着棱角轻轻滑动着,心中飞快地权衡与思忖起来。
&esp;&esp;封如筳见他犹疑,敲了敲卷宗打断他的思绪,追问道:“杨淮英上京时,你曾带着他宴请过陈氏众人。你与陈氏素来没有私交,如果不是为了会友,那便只能是为了安抚。闻侯爷,陈贵妃知晓了你的什么秘密?”
&esp;&esp;“你!”闻阶顿时色变,一撑桌子站起来,转身便要出去。
&esp;&esp;阎止一把按住他的袍袖,反手一拽拉回了桌面上,冷冷道:“你在兖州抄检先废太子府时,为了将东甘盐井占为己有,留下了先废太子的孩子。以此为由收买路骁,把持盐井,更强迫这孩子为你们做事。但是你没料到,宫中绯闻朝臣或许不知,却最难逃后妃的眼睛。陈贵妃以此威胁了你,是不是!”
&esp;&esp;闻阶脸色煞白,低着头嗬嗬地喘着气,怨恨又憎恶地盯着他。
&esp;&esp;阎止霍然起身,撑着桌子与他对视,强硬地说:“贵妃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萧临彻不在京,陈氏说不上话,能一封折子告倒你的人,只有我阎凛川。章阅霜押在牢里待审,结与不结,你的保命符在我的手里!”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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