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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第2页）

&esp;&esp;后院厢房那头，沈支言原要与薛召容沐浴更衣后再用膳，却见小厮已提着食盒在廊下候着。她怕羹汤凉了伤胃，只命人打了温水来，与薛召容略略拭了手脸。

&esp;&esp;粗瓷碗里盛着刚熬好的粟米粥，配着一碟酱腌菜心、半只风干野兔。虽不及王府里八珍玉食，倒也别有山野滋味。

&esp;&esp;沈支言先为薛召容布了碗粥，又替自己添了半碗。两人对坐案前，只听得银匙偶尔碰着碗沿的轻响。

&esp;&esp;窗纸外雪光朦胧，映得屋内一对人影格外清寂。

&esp;&esp;这数月来，他们被分别囚在深宫，而今重逢，薛召容不仅寻回了记忆，更痛失了父亲。期间沈支言几欲开口，终是不忍在这般时刻扰他心绪。

&esp;&esp;用完饭他们准备去洗漱，这里的条件不比王府，只有一个柏木浴桶，需得轮流梳洗。

&esp;&esp;沈支言执意让薛召容先去，自己则细细铺整床褥，又从箱笼里寻出两套素净中衣。

&esp;&esp;待薛召容沐浴归来，恰巧老大夫端着药盏进来，浓苦的药气顿时盈满内室。

&esp;&esp;沈支言拿了衣衫出去沐浴，待沐洗归来时，大夫已经离去，屋内还萦绕着淡淡药香。

&esp;&esp;她用棉帕绞着湿发，见窗户半掩，刚要上前关上，却听薛召容道：“药气重，且散一散。”

&esp;&esp;她应了声，走到桌前坐下，细细擦拭青丝。铜镜里映出薛召容半倚床榻的身影，素白中衣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锁骨处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痕。

&esp;&esp;沈支言转头看他，碰巧撞进他温润的眸子里。

&esp;&esp;“你”

&esp;&esp;“你”

&esp;&esp;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脸颊不由红了。

&esp;&esp;片刻后，薛召容望着她晕红的小脸，往床里侧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空处：“支言，过来。”

&esp;&esp;表白。

&esp;&esp;历经世事磋磨，方知眼前之珍贵。沈支言与薛召容，前世今生几番纠缠，情路上聚散离合，兜兜转转。而今数月未见，再度相逢，二人心境却已不同往昔。

&esp;&esp;那个朝思暮想的人，终是记起来了。他轻声唤她，她湿发犹带水珠，悬在半空的手僵住，只怔怔望着对方，眼底顷刻间泛起猩红。

&esp;&esp;薛召容见她怔愣，又柔声唤了一遍，她这才如梦初醒，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esp;&esp;二人相对而坐，四目相望，熟悉的眉眼中俱是化不开的缱绻，心头似有惊涛拍岸。

&esp;&esp;薛召容接过她手中棉帕，轻轻为她拭发，他动作细致温柔，却也渐渐红了眼眶。

&esp;&esp;她望着眼前人略显憔悴的面容，轻轻叫了一声：“薛召容。”

&esp;&esp;他应着，又笑道：“前世今生，你都是我的妻，怎么还这般生分？该唤我夫君才是。”

&esp;&esp;她一时难以开口：“我……我往后慢慢学着叫。”

&esp;&esp;他抬手为她擦泪，安慰道：“哭什么？如今我们不是好好活着吗？我们所有的事我都记起来了，我们仍是当初的我们，你还是我最爱的沈支言。”

&esp;&esp;她还是他最爱的沈支言。

&esp;&esp;她憋着眼泪点着头。

&esp;&esp;他继续为她把头发，两世轮回才追回的眼前人，此刻就在咫尺，让他激动又很珍重。他们情路坎坷，历尽相思苦楚，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esp;&esp;她哽咽道：“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esp;&esp;这句“爱你”的话终于有机会说了。

&esp;&esp;她抓起他的手，望进他通红而又激动的眼眸里，温声道：“如今我才明白，你在我心中究竟有多重。前世是我太任性，咽不下那口气，受不住命运捉弄，连自己都辨不清心意，只知道与你赌气冷战。”

&esp;&esp;“那时候，看着你为我倾尽所有，被情爱伤得遍体鳞伤，我也曾心软，也曾动容。多少次，我都想与你好好过日子，慢慢生出情意来。可你爱得太炽烈，我接不住。后来每每我们想要靠近，却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

&esp;&esp;她终是把心声都剖给他听：“你可知道前世我有多固执？多少事宁可烂在心底，也不愿与你分说。那时我不知表哥在外如何搬弄是非，更不知他给你平添多少烦忧，只记得你每次来质问我时，我便气得发颤。”

&esp;&esp;“因为我从未做过那些事啊，既嫁与你，即便无情，我也打定主意要恪守本分。可终究，是我们这般性子，铸就了那般结局。”

&esp;&esp;“后来你被关进大牢，受鞭刑拷问时我心里疼得喘不过气，那时才惊觉，这颗心早已被你占满了。”

&esp;&esp;“直到赴死那日……”泪落如珠，“断头台上，你对我说‘支言，若有来世，别再遇见我了’，我至今想起来，仍如刀绞。”

&esp;&esp;此刻终于能将这些话尽数倾诉，将前世今生的痴念、悔恨与眷恋，都化作最直白的告白。

&esp;&esp;她抬眸望向他，眼中是跨越两世的深情。

&esp;&esp;“重生之后，我终日浑浑噩噩，分不清今夕何夕，既怕见你，又盼见你。直到那日，义沅姐姐让我代她去见你，见到你的刹那，我心口跳得厉害。”

&esp;&esp;“当时，我怕你认出我，暗自想着，既然重活一世，大可装作陌路。即便你也带着记忆归来，我也可以抵死不认。”

&esp;&esp;“我原想着这一世能重择姻缘，另谋出路。可你张口便说要娶我，当时心尖猛地一颤，明明该拒绝的，却鬼使神差地欢喜，但又忐忑。”

&esp;&esp;泪珠砸在交握的手上：“那颗心明明早被情爱磋磨得千疮百孔，可还是会产生向往。可你们亲王府那般境况，我又怕，重蹈覆辙。谁愿意再死一次呢？但这颗心已经由不得我做主了。总会想起你疼惜我的模样，念你唇间的温度，贪恋你拥我入怀时的暖意。”

&esp;&esp;她抬手抚上他的面颊，眸中似有万千星辰倾落：“薛召容，我爱你，早在成婚前，在你突然远赴西域那时，我便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esp;&esp;她倾身向前，与他额心相抵：“我日日盼你平安归来，想要你知晓这份情意有多深，还好你终于回来了。”

&esp;&esp;“薛昭容，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esp;&esp;她又说了一遍，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恨不能将心剜出来，捧到他眼前教他看个分明。那情意深似海，沉如渊，生生世世都嫌太短。

&esp;&esp;他听着这些深情的表白，两世执念，终得圆满，不仅让他喉间发紧，把她紧紧搂入怀中：“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纵使我失忆了你也未曾离弃，支言，今日得你此言，死亦无憾。”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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