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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第1页）

&esp;&esp;做出愚蠢的举止。”

&esp;&esp;他晃了晃银针，针尖立刻闪动了光芒：

&esp;&esp;“明白了么？”

&esp;&esp;

&esp;&esp;道君皇帝打了个寒战，虽然浑身透湿，一塌糊涂，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苏莫注目片刻，霍然起身。

&esp;&esp;“看来官家还不太服气。”他回头招呼道：“劳烦武帝陛下？”

&esp;&esp;刘先生巴不得这一声；他非常愉快的一撸袖子，非常愉快的上前，非常愉快的抓起道君皇帝的两只瘦鸡崽一样的胳膊，按住手肘关节，嘎巴向后一掰——反正诏书已经写完，道君皇帝的手写没什么用处了，这个时候还不泄愤，更待何时呢？

&esp;&esp;刘先生常年在上林苑杀鹿杀兔子，手上还是有点功夫的；如今有卫青霍去病摁着两条大腿，道君皇帝挣脱不开，也就只有凄然哀嚎，声动四面，将阁院中的瓷器都震得嗡嗡作响；而在这样的嘈杂环境中，苏莫依然是漠然处之，视若无睹，甚至还有心情向穆祺解释：

&esp;&esp;“我当然不喜欢滥用暴力，但对道君皇帝使用暴力，确实是最经济最可靠的方案……”

&esp;&esp;穆祺喔了一声。说实话他私下里还是觉得苏莫是在携私报复、发泄怒气；当然发泄怒气也没什么，关键在于……

&esp;&esp;他小声道：“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

&esp;&esp;从苏莫的态度看，显然现在还是得留道君皇帝一命，保下他苟延残喘，免得围城期间权力出现过于重大的动荡——大敌当前内部疯狂权斗的结果，靖康已经展现得一清二楚了；前车之鉴，不可不慎。

&esp;&esp;可是，既然还得留道君一命，那就不能不考虑后续的反应。要是官家受辱太甚，一怒之下就地黑化，从此磨牙吮血、图谋报复，那又改怎么办？

&esp;&esp;“这倒不必担心。”苏莫轻描淡写：“你可能不太明白赵官家的秉性。一般的羞辱会让他不满；严重的羞辱会让他愤怒；但只要羞辱超出了某个底线，吓破了赵官家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胆子。这个胆子一破，从此也就是心气俱丧，基本什么都不敢反抗了。”

&esp;&esp;他停了一停，缓声道：

&esp;&esp;“比如赵老九。”

&esp;&esp;在做康王的时候，大名鼎鼎的赵老九还是很有些胆气的；哪怕独身奔赴金人的营帐，都没有显现出什么惧色。但后来被金人搜山检海追得屁滚尿流，真正见识过现实战场的残酷与暴虐之后，那点虚无的胆气迅速崩溃，从此沦为路边一条死狗，再没有任何反抗的勇气了。

&esp;&esp;卧薪尝胆？就地黑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于赵官家的血脉来说，这些品格实在是太稀有、太罕见了。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你敢使用暴力，打得够毒，打得够狠，他就会魂飞魄散、倾心归顺，从此俯首帖耳，绝不敢有一点反抗之心。

&esp;&esp;你看，赵老九被金人打服之后，对女真是多么的恭顺？该称臣就称臣，该下跪就下跪；屈膝服侍数十年，从来没有一点抱怨；什么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那都是绝不存在的。人家当狗就老实当狗，没有一天起过僭越的心思——这样的倾心孝顺，哪怕在历代阉宦当中，怕也是难得的吧？

&esp;&esp;那么，现在同理可得。要想让道君皇帝服服帖帖，日后不出幺蛾子，现在也必须要用重拳才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狠一点他不成器呀！

&esp;&esp;当然，苏莫现在身体虚弱，摇摇摆摆，想打也没有这个力气，只能任由刘先生代劳。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出了一阵神，听了听道君的惨叫，才终于慢慢开口：

&esp;&esp;“你刚才特意提到赵宋的制度，又是什么意思？”

&esp;&esp;“字面意思。”穆祺道：“关心关心后世的制度建设，顺便——顺便给刘先生提一个醒。”

&esp;&esp;苏莫倒是隐约知道一点穆祺的任务，所以只是抬了抬眉毛：“提醒？”

&esp;&esp;“是的。”穆祺道：“说实话，刘先生对赵宋这种强大的行政体系，可是相当之喜欢呢。”

&esp;&esp;说来有点好笑。虽然赵宋在对外战绩上一团稀烂，但在对内治理上却可以算是卓有成效、水准极高；相比起后来连人头和税收都算不明白的带明，可以全面介入一切经济活动，顺利调动出所有财政潜力的赵宋国家机器简直强到不可思议。尤其是荆公新法，卓见成效，更是隐约显现出了政权近代化的影子。而这样高效、强劲、无所不能的统治机器，则无疑是武皇帝梦寐以求的国家究极形态——无所顾忌、无所阻碍，一切意志都能轻松贯彻，多么美好的制度啊！

&esp;&esp;自然，赵宋军力是弱鸡了一点。但这不是它得国不正，自己作出来的结果吗？就算军力弱鸡，与行政制度也没有什么关系。所谓择其善者而从之，该学的还是得学嘛！

&esp;&esp;以武皇帝平日的做派，搞点既要又要的做派是很合理的。但穆祺责任在身，却不能不在他陷入幻想之前展示一下残酷的事实——没错，赵宋的体制确实很高效；所以只要遇上一个烂货皇帝，那亡国灭种起来也很高效。三年破家，五年破国，快不快当？

&esp;&esp;某种意义上，这大概就是历史的诡谲笑话之一了——加强行政体系有问题么？当然没有问题了！生产力愈加发展，就越需要有高效、强劲、可靠的社会机构出面组织生产、整顿市场、研发技术，生产剩余被源源不断的抽取上来，投入到机械及技术的开拓之中，于是新生产力随之扩张，整个社会由此而进步；这就是后世产业革命、技术升级的逻辑。这也是愈到后世，对王荆公新法评价愈高的缘由——大家开拓眼界了，大家吃过见过了，所以终于可以明白先行者的眼光。

&esp;&esp;但是，强劲的机构必须要有同样强劲的首脑来统御，而世袭的皇帝又实在没办法胜任这个职能；于是事物走向了他的反面，原本隐约昭显了未来曙光的崭新制度，反而成了追魂索命的毒药，这大概就是王荆公九泉之下，梦寐不能及的变故了。

&esp;&esp;“所以，你要提醒他，绝不能采取赵宋的制度？”

&esp;&esp;“绝不能采取赵宋的制度，那就只能走朱洪武的路了。”穆祺道：“而朱洪武的路嘛……”

&esp;&esp;朱洪武惩于赵宋之失，在治理上走向另一个极端；他严禁国家力量下乡扰民，完全寄希望于地方的“乡人自治”，最大限度遏制住了皇权的破坏力。这一招的效用确实显著，毕竟带明的恶劣皇帝绝不逊色于带宋，但整体上并没有搞出道君这样能够使王朝猝死的狠活；可这一招的副作用同样也显著——要是没有张居正拼死拼活的裱糊，以带明那个破烂财政，恐怕撑不到两百年恐怕就该彻底破产了。

&esp;&esp;管得细了也不行，管得粗了也不行。要是换一个古人来到现场，大概又会放声感慨，天下之事，总是宽亦误，严亦误；永远没有万全。但作为现代人，穆祺和苏莫其实都很明白这个矛盾的根本缘由。

&esp;&esp;从来没有什么宽严皆误，如果以事后诸葛亮的角度讲，那胜负早已判明；王荆公的变法思路，无疑才是更正确、更进步、更符合未来的那一个；而他的恶性bug，其实也有且仅有一个：皇帝。

&esp;&esp;王安石在思想上的探索其实是成功的，他顺利摸到了旧制度的边界，甚至猜到了新制度的脉络，只不过这个新制度当中，已经完全没有专制君主的位置了。而强行为皇帝制度续命的结果，就是扭曲系统、降低效率，直到将整个民族都拖入万丈深渊为止。

&esp;&esp;说白了，到赵宋为止，皇帝制度真的已经完全失去生命力了；以至于任何新制度的探索，都不能不直接冲击皇帝本身；于是后世的君主为了保住权力，就只有一日一日的僵化保守下去，拒绝作出任何改变。

&esp;&esp;道君的惨叫越发凄厉了，两只眼睛似乎也翻了上来，看起来愈发的狰狞恐怖；而苏莫默默无言，只是转过头去，眺望已经擦黑的窗外。显然，如果还有任何一个人对皇帝制度抱有幻想，那他看一看现在这样荒谬绝伦的场景，就应该能体会到君主这个位置绝对的荒诞——说实话，如果没有皇帝制度，那徽宗充其量也就是个轻佻浮躁、喜好奢侈、反复无常的顶级艺术家而已；而作为一个顶级艺术家，这些性格其实都完全是可以包容的缺陷，那么他在历史上留下的声名，恐怕要远远的好于今日。

&esp;&esp;而现在呢？一个王朝毁掉了，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毁掉了，千百万人的性命毁掉了，自中唐以来刚刚照见曙光的制度探索，也要全部毁掉了——而这一切，只不过是要为一顶虚无的皇冠陪葬而已。

&esp;&esp;苏莫叹了口气。

&esp;&esp;“等这里的事了了。”他道：“如果你还想让刘先生见识见识皇帝制度的恶劣之处，那么可以带他去看一看外面的汴京城；设身处地，才更有体会。另外，汴京的夜市是出了名的繁华热闹，你们也可以抽空去逛一逛，毕竟战火一起，恐怕……”

&esp;&esp;战火一起，此东京梦华，终为绝响。穆祺点一点头，却又微有惊愕：

&esp;&esp;“你不下令宵禁么？”

&esp;&esp;“后天再下令。”苏莫面无表情道：“至于今明两夜嘛，则是最后的安排时间，我会把金军渡河的消息通知给上层的官员，让他们尽快跑路，然后疏散一部分老弱，节省一下粮食。”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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