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心里不信,嘴上却客气道:“既是宁公子家传秘方,那在下的确不便观看。公子不愧药圣世家,竟传得如此灵药在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宁公子可能允否?”
&esp;&esp;宁承轻道:“少谷主但说无妨,小弟力之所及,自当效力。”
&esp;&esp;谢凤初目光低垂,微微一揖道:“在下想向宁公子求取水月白芙的解药。”
&esp;&esp;沉疴疾恶旷十载
&esp;&esp;宁承轻听了谢凤初的话,不动声色问道:“少谷主要水月白芙的解药,这倒稀奇。我这一路而来,遇到的人无不是问我要水月白芙这世间罕有的奇毒,还从未见过想要解药的,难道这玄龙谷中,有人中了水月白芙的毒?”
&esp;&esp;谢凤初道:“正是,令尊在世时制成天下奇毒,若无独门解药,断然无法可解。”宁承轻道:“江湖传言,我家的水月白芙无色无味,中者立毙不知死因,哪里等得到少谷主找我来玄龙谷后再求解药?”
&esp;&esp;谢凤初道:“江湖传言多有不实,再说万事不可一概而论,总有例外。宁公子不必计较这些琐碎枝节,只需赐我水月白芙的解药,玄龙谷上下铭感于心,不日便由我亲自送二位出谷,今后若有用得上玄龙谷的地方,在下必定义不容辞。”
&esp;&esp;宁承轻道:“解药,我可没有啊。”谢凤初道:“宁公子身上没有解药无妨,只需写了药方,这里药材齐备,现做也可。不是在下夸口,玄龙谷中药材集天下所有,即便古方上的千年灵药,成形的首乌、人参、灵芝、雪莲,无一不齐,绝无一味药找不到,宁公子尽管写下方子就是。”
&esp;&esp;宁承轻笑道:“我儿时听说玄龙谷遍地奇花异草,我爹也曾动过心思上谷中求取几味罕见稀有的灵药,可惜与谷主并无往来情谊,不便贸然登门。”
&esp;&esp;谢凤初道:“公子若肯写下药方,谷中珍品藏药尽数奉送也无不可。”宁承轻问道:“我若写不出来怎么办?”谢凤初道:“宁公子不要玩笑,有些话,想清楚再说。”
&esp;&esp;萧尽听他话中有威胁之意,着实担心宁承轻继续周旋将他惹恼,便手握拒霜暗自提防。
&esp;&esp;宁承轻话锋一转道:“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少谷主请教,你说有人中了水月白芙的毒,要我家独门解药救治,你如何确准那人所中的是水月白芙呢?”
&esp;&esp;谢凤初道:“此毒在江南宁家而染,十余年来耗尽心智调配解药,全没半点功效,试问世上还有别的毒出自宁家,比得过水月白芙的?”
&esp;&esp;宁承轻面露一丝惊诧,只是讶异之色转瞬即逝,唯有时刻留意他的萧尽瞧了出来,心想他吃了一惊不是假装,难道这里真有人被水月白芙所害吗?
&esp;&esp;宁承轻一惊之后立刻镇定道:“少谷主与我年纪相仿,大抵大了三四岁模样,十二年前应当只有十岁出头,这十余年耗费心智调配解药的怕是另有其人。令尊虽无医仙药圣之名,但用毒化毒之能神妙无方,连他也治不了吗?”
&esp;&esp;此言一出,谢凤初神色古怪,面露薄怒之色,宁承轻了然道:“莫非这位中毒的要紧朋友就是谢谷主?”
&esp;&esp;谢凤初面沉似水道:“宁公子到底肯不肯给解药?”
&esp;&esp;宁承轻不答反问:“我方才说,我爹与谢谷主并无往来交情,他当年未曾到过玄龙谷,不知令尊为何不远千里跑来我家?”
&esp;&esp;谢凤初自然知道其父谢重行去宁家所为何事。听说宁闻之有水月白芙,谢重行心痒难搔,只为一窥天下奇毒的真相,因此隐藏行迹,只身前往江南。却不料宁家大乱,庄中正邪两派死伤无数,自己也中了剧毒,逃出庄外一年后才被亲信找到送回玄龙谷。
&esp;&esp;谢凤初道:“宁公子口舌伶俐,在下说不过你,但我并无恶意,只想求取解药救家父一命,公子若担心独门解药被我知晓,也可自己去药庐选药调制,我等谷中之人绝不靠近,公子也不必将药方留存于我,只需解药足量即可。”
&esp;&esp;宁承轻见他心中不忿,囿于父亲身中剧毒无药可解,忍着不可一世的性子低头恳求,也算有孝心,便道:“既如此,我可否先见见令尊,才好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esp;&esp;谢凤初一怔,迟疑道:“这……”宁承轻见他犹豫,问道:“少谷主有何顾虑?”谢凤初道:“家父中毒已久,如今病体沉重,恐怕难以见客。”
&esp;&esp;宁承轻道:“久病更不可忌医,若不能亲眼瞧见,解药分量如何,可是难以拿捏。”
&esp;&esp;谢凤初瞧他一眼,目中寒光闪动。萧尽出身杀手,见他目露凶光起了杀心,只是不知宁承轻哪句话又触怒了他。
&esp;&esp;谢凤初道:“宁公子医者仁心,竟有如此胸怀,在下佩服。不瞒公子,家父缠绵病榻十余年,模样有些骇人,公子瞧见后切勿害怕才好。”
&esp;&esp;宁承轻笑道:“不会。”
&esp;&esp;谢凤初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强拒,叫人抬来一张软椅,请宁承轻坐下后抬起。萧尽跟在一旁寸步不离,到了门外见魍魉双煞等人毕恭毕敬垂手而立,对谢凤初十分敬畏,再没一路上嬉笑怒骂的自在,猜想他们都服了毒药不敢背叛,心中不由对玄龙谷谷主中了宁家毒药的遭遇生出几分恶有恶报之感。
&esp;&esp;仆从抬着软椅沿路走在楼阁间,雕栏外便是绝壁千尺、深渊万丈,放眼望去群山环绕,半壁灵霞,实是缥缈壮观,算得上人间绝景。谢凤初领着他们穿过山壁,到了一座庄院。
&esp;&esp;仆从将软椅抬到正屋,又再进一间屋子便停下不走。
&esp;&esp;谢凤初道:“家父中毒至深,沉疴难愈,平日不愿见外人,饮食起居皆由在下照料,若见我带了生人进去必定不快责怪,就请宁公子自己进去瞧一瞧吧。”
&esp;&esp;宁承轻忽然问道:“少谷主平日如何照顾令尊?”
&esp;&esp;谢凤初道:“喂饭喝水,擦身洗浴,都是在下亲力亲为。”宁承轻点头道:“原来如此,少谷主真乃孝子,那就请少谷主留步,我二人去瞧瞧令尊近况如何。”
&esp;&esp;萧尽闻言弯腰将他自软椅中抱起,走进屋子。
&esp;&esp;外面艳阳高照,一进屋里却阴冷无比。萧尽见走廊两旁窗户紧闭,挂了厚厚帘子,一丝光也透不进来,扑鼻而至则是一股浓浓药味。
&esp;&esp;宁承轻见四处无人,让萧尽放自己下来。二人小心来到内室门外,宁承轻竟有些犹豫,沉思片刻后道:“你在这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esp;&esp;萧尽道:“为什么?里面若有什么凶险,我自然要在你身边保护。”宁承轻道:“我不想瞒你,谢重行若真去过我家,且在我家中毒,此事便非同小可,我怕他身上还有厉害的毒药未解,你若靠近怕也要中毒。”
&esp;&esp;萧尽道:“你怕我中毒,难道你自己却不要紧?”宁承轻道:“我与你不同,我自小服药血中带毒,长大后百毒不侵。”萧尽道:“我知道,可你在宁家山谷中以血为药解我身上的毒,如今体内抗毒之力也不比往日,我不放你一个人去。”
&esp;&esp;宁承轻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切,心想要他在外面干等实无可能,于是自袖中取了一粒药丸叫他服下。萧尽听话将药吞了,宁承轻道:“你站得远些,若有不妥咱们立刻出来。”萧尽道声好,宁承轻才将门帘掀起。
&esp;&esp;门帘下房门紧闭,再推开,屋中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esp;&esp;萧尽手握刀柄,将宁承轻护在身后,宁承轻却将他轻轻推开,示意无妨。他往屋中走去,渐渐双眼已能在暗中视物,只见屋子中间有张大床,四面挂着纱帐布幔。
&esp;&esp;萧尽抬刀将纱帐一角撩起,往床上望去,这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床上躺着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手脚枯瘦如柴,面容更形似骷髅一般。
&esp;&esp;萧尽不由自主倒退一步,鼻腔中满是恶臭与药味。宁承轻却丝毫不惧,反而跨步向前,对着床上之人细瞧。
&esp;&esp;萧尽问道:“这人……难道就是玄龙谷谷主谢重行?”宁承轻不答,低头唤道:“谢谷主。”
&esp;&esp;床上之人奄奄一息,听有人唤他名字,喉中呜咽一声。
&esp;&esp;萧尽见他如此骇人模样,心中突突直跳,宁承轻道:“你瞧他可有些眼熟?”萧尽从未见过玄龙谷谷主,哪会觉眼熟,但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连若秋自荒山中找到的解中有。两人都是一般浑身溃烂,惨不忍睹,只是解中有不懂毒性药理,逃到深山任由手脚烂废,全靠山里猿猴投食才捡回一条命。
&esp;&esp;谢重行既是玄龙谷谷主,又精擅用毒解毒,当年用在自己身上的解药已是最好,因此手脚未损,身上血肉糜烂处也比解中有少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堂堂一谷之主仍旧落到如此形同废人的地步,萧尽与宁承轻站在床头都一言不发,说不出话来。
&esp;&esp;过了片刻,萧尽道:“他中毒如此之深,你可还有法子救治?”宁承轻摇了摇头道:“他多活这十二年,已是捡来的命,如今气息衰弱,命不久矣,无药可救。”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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