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珠或者薛英雄拒绝,会挨批评。她们会说学习好有啥用?女孩子长大总归要嫁人。不早点相看,会耽误薛宝珠的终身大事。
保媒拉纤这种事,只要不是特别有问题,当事人家里一般都不好直愣愣的拒绝。这时候的人家,几乎没有独生子女。薛宝珠暂时不找对象,不需要亲戚介绍,她的哥姐需要。
有需要,爱保媒的亲戚就不能得罪。不但不能得罪,那些真有靠谱人选介绍的,薛英雄两口子还得捧着对方,哄人家开心。
要哄亲戚,薛宝珠难免受些委屈。薛宝珠也不是玻璃心,只能听好话。她只是烦,心烦。本来临毕业找不到工作就不开心,亲戚们还有意无意的说风凉话,真的讨厌。
不论她们的出发点,是不是为薛宝珠好,实际她们都只会给薛宝珠添堵。薛宝珠很不喜欢走亲戚。她从小就对串门子没有任何兴趣。不论是奶奶家,还是姥姥家,她都不爱去。
很多时候,她都想跟爸妈说,今年她留在家里看家,不出门走亲戚。但不行。薛宝珠如果不去亲戚家拜年,会被挑理。各种挑。
到时,她有了错处,亲戚们说话会更加不留情。薛宝珠不想被说眼睛长在头顶上,只能忍着不耐烦,老老实实去拜年。
哎……
薛宝珠忧愁,她想回学校。
但学校在放假。哎……
唉声叹气,薛宝珠愁眉不展。和亲戚相处的度太难把握,薛宝珠情愿去翻译俄文原版书,也不想去当开心果。可这些烦恼,她没法跟爸爸妈妈说。他们不觉得亲戚有问题。
薛英雄两口子只是感觉闺女长大了。女孩子大了,懂事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跳脱很正常。他们挺高兴,并感觉薛宝珠这样挺好。
家里人不理解,同龄人里没朋友,薛宝珠有烦恼无处倾诉,人不知不觉就很沉默。沉默又高冷,薛宝珠和村里人更有距离感。
宋玖玖最先注意到薛宝珠的不对劲儿。来巡逻队大半个月,宋玖玖成功掌握村里的所有八卦。谁和谁有龌龊,谁和谁最近闹矛盾,谁突然心情不好,宋玖玖都门清。
薛宝珠是宋玖玖的重点观察对象。所以她情绪不对劲儿,宋玖玖很快察觉。
通过一段时间的旁敲侧击,宋玖玖差不多查清了薛宝珠的身世之谜。现在,只等黎天从大西北回来,她们就能确定。这个时间不会很久。最迟大年初三,就能出结果。
这可能是薛宝珠最后一个无忧无虑的春节。以后她的命运会如何,宋玖玖没法预测。不想她留下遗憾,宋玖玖主动找她聊天。
“看你最近总皱眉,是遇到难题了吗?”很友善,宋玖玖请薛宝珠吃瓜子。“聊聊?”
“没事。”薛宝珠拒绝。她还是排斥已婚妇女,不想和宋玖玖聊天。
“好吧。”宋玖玖没强求。“这本
书借给你,不开心你可以看看。”
书是《战争与和平》,讲的是贵族主角,在经历战争和俘虏生活后,顿悟幸福不在远方,而在每一个呼吸的瞬间。
这是宋玖玖想告诉薛宝珠的,珍惜当下。她现在很幸福,所以不要不开心。薛宝珠显然没有和宋玖玖心灵相犀。宋玖玖隐晦的提点,薛宝珠完全感受不到。但这本书她喜欢,所以她接了过去,矜持的说:“谢谢。”
“不客气。喜欢看书我家里还有别的。”
“嗯。”
看在书的份上,薛宝珠对宋玖玖很有好感。喜欢看书的人,不会庸俗。有了结交的欲望,薛宝珠和宋玖玖聊起文学。
“你也喜欢老狮子吗?他的作品都很有深度。这本书我最喜欢娜塔莎,她天真热情,特别的有生命力,特别纯粹。我即可惜她没能生活在和平年代,又觉得她在那里才是她。你懂我的意思吗?就是我不希望她吃苦,会为她的命运多舛而难过,但又喜欢她被苦难打磨后的模样。很迷人,她很有魅力。”眼睛闪闪发光,薛宝珠第一次在村里说这么多话。
宋玖玖点头,和薛宝珠聊了起来。
从女主聊到作者,俩人越聊越投机。被宋玖玖的博学折服,薛宝珠直接改口叫宋姐姐。
“宋姐姐,巡逻挺冷,你去我家坐会儿。我妈今天蒸馒头,你正好尝尝。”很热情,薛宝珠对宋玖玖明显亲近许多。
“下回。”宋玖玖没去薛家:“我还得去后山看看。下回有空咱们去你家聊。”
“好~”薛宝珠欢欢喜喜回家,丝毫不知道,宋玖玖说的下回只是托辞。
就宋玖玖目前掌握的情况,真正的宝珠过的很不好。她被换是意外。当年,王冰难产去县医院生的薛宝珠。当时,有资本家背景的楚佳,也在医院生孩子。她也难产。
俩人同在一个产房,共用一批医护,在孩子生出来后,不小心就被弄混了。王冰、楚佳产后脱力昏迷,接生的医生很累,也就没发现董护士在包孩子时用错了小被子。
董护士当时也没发现。等她怀着喜悦的心情,一左一右把两个孩子抱出去报喜,她才在两个父亲上前接孩子时,发现她搞错了。
她当时很慌。但她没勇气说实话。
楚佳的丈夫邵树是河图县县长秘书。他身上官威重,还是个退伍兵。董护士怕他。
反而是女儿,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说出事实,对董护士没有任何好处。邵树和楚佳不是好相处的。让他们知道她差点弄丢他们的宝贝女儿,董护士肯定要被记过、扣工资。
董护士不想挨批评。她只想当助产的大功臣,接受所有人的感谢。她要争取当护士长,所以她选择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天知地知,董护士不觉得她做错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两个女孩子而已,她们早晚会嫁人,根本不算什么。
靠着这个理由,她心安理得的瞒天过海。没有宋玖玖,两个女孩可能直到生命走到尽头,也不知道她们的人生轨迹有被改变。
这件事情里,两个女孩是无辜的。但邵瑤确实替薛宝珠吃了很多苦。
楚佳是沪市大小姐,她本来住洋房,坐轿车,生活很优渥。但十年前,邵树跟她离婚,她因为海外背景被没收家产,下*放到大西北。
邵瑤跟楚佳去了大西北。在那边,她们母子无依无靠,生活的很差。邵瑤吃不饱、穿不暖,没办法读书。她和楚佳一起住牛棚,干农活,被当地人排挤,受了很多委屈。
邵树完全不管她。怕被前妻连累,他不但火速离婚、娶了别人,他还连亲闺女都不要。年前邵瑤活不下去,写信找他求救。他不但没给邵瑤提供帮助,还向上边检举,说邵瑤思想有问题。他把邵瑤的信交上去,并断章取义,说邵瑤对组织不满,没有积极改造。
实际,邵瑤只是对邵树失望,忍不住在信里露出些抱怨的语气。她不敢怀念过去,更不会对国家心存不满。邵瑤和楚佳做了十年的思想报告,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政治正确?
邵瑤是恨邵树。邵树本来是楚家的掌柜,他能有今天,全靠楚家扶持。楚佳很爱邵树。在邵树一穷二白、最最落魄时,她心甘情愿嫁给他,并陪他一步步熬过苦日子。
可邵树呢?楚佳本来不用来大西北。只要他愿意牺牲仕途,坐一辈子冷板凳,他绝对有办法护住楚佳。可他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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