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夜里,
&esp;&esp;贺岁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esp;&esp;她产生了一些过于激进的想象。
&esp;&esp;她觉得自己在这些有意结亲的人眼里,就像一块肥肉,是一个行走的子宫,是一个可以生育的机器,是一个可以干活的廉价劳动力,可唯独不是“贺岁愉”。
&esp;&esp;他们并不在乎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更在乎她有什么用处,更在乎她身上的附加价值。
&esp;&esp;如果抱着这样的初始目的去成亲的话……
&esp;&esp;这样的婚姻,实在是很没有意思。
&esp;&esp;她想起何家大小姐何香芸说起来是高嫁,却并不幸福的婚姻,想起何香芸临走前的苦笑,想起田裕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esp;&esp;她也想起了何家二小姐何绣兰青梅竹马、极其信任的未婚夫表哥,想起何绣兰对爱情的憧憬与痴迷,想起林胥脸上隐隐约约的不耐烦表情。
&esp;&esp;这么多年,何绣兰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可她还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即便有姐姐何香芸的失败案例摆在前面,她依然相信她会成为婚姻里的幸运者,即便有贺岁愉的劝告在前,她依然捂住眼睛捂住耳朵捂住心,不去看不去听,不愿意去想。
&esp;&esp;这就是……爱情的魔力么?贺岁愉不确定地想。
&esp;&esp;之前的日子过得太流离,贺岁愉不知道,原来姑娘们成婚以后,都是这样的。
&esp;&esp;她从前见过小红不得不做老富商的妾室,靠出卖身体换取活下去的资源。她的心里,并没有觉得小红不耻,她只是觉得很苦,每个人为了活下去都好命苦。
&esp;&esp;她本来以为,如何家的女儿这般,出生高一些,家庭幸福,平安顺遂长大的幸运姑娘,婚姻至少也会过得不错的。
&esp;&esp;未曾想,原来各有各的苦处。
&esp;&esp;在这个时代,夫权不过是除了皇权、父权以外,压在女人们头顶上的又一座大山。
&esp;&esp;而她长久地呆在开封府,处在这个社会中,必然要建立自己的社会关系,她从社会关系中得益,必然也将要受制于社会关系。她或许会从邻里关系中得益,但一定也会因为不成婚、不嫁人而饱受非议。
&esp;&esp;贺岁愉啊,贺岁愉,不过是经历永兴之乱,你便要退缩么?
&esp;&esp;当初在复州时,为了不做他人妾室,被人随意打杀发买,有跟赵九重私奔浪迹天下的勇气,如今从永兴九死一生回来,见到了这世间的惨像,便失了勇气与雄心么?
&esp;&esp;贺岁愉捏紧了拳头,心中汹涌澎湃。
&esp;&esp;不,她不能退。
&esp;&esp;她绝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手里。
&esp;&esp;她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esp;&esp;安定会让人丧失斗志,渐渐地养废她自己。只有奔波和流离,才能让她不断地受到锤炼,不断成长,变得越来越强大。
&esp;&esp;这一个晚上,贺岁愉想了很多,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esp;&esp;翌日一早,
&esp;&esp;她去找了何福殷。
&esp;&esp;近日开封府有商行组织了北上,何福殷准备派出一支商队跟他们一起北上,拉着将开封府的货物顺着滑州、相州、磁州、一路卖到邢州去,然后再收一批磁州的山货,邢州的邢绸运回来。
&esp;&esp;何福殷近日正在挑选带队的掌柜,原本有几个跟着他干了许多年的老伙计今年都退下了,说腿脚老了,跑不动了,开封府几个铺子的人手也紧张着,能抽出的人手,都是一些一直在开封府铺子里,没什么外出跑商经验的年轻人,让他们带队,何福殷又不大放心。
&esp;&esp;贺岁愉主动提出她去,确实是解了何福殷的燃眉之急。
&esp;&esp;贺岁愉虽然年轻,但是去年已经有过带着商队去永兴的经验,而且还从永兴的叛乱中活了下来,这不仅仅是能力的问题,更多地,是老天爷庇佑,是她有这个运道,她有这个命。
&esp;&esp;从她拉着几箱铜钱的货款,还有永兴的玉石平安回来时,何福殷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这姑娘就是天生干这行的。
&esp;&esp;虽然说后来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可她也很快调整好了,在永兴城炼狱里走一遭,任是许多男人都没有她这份心智。
&esp;&esp;但是何福殷也没脸答应。
&esp;&esp;贺岁愉九死一生从永兴活下来了,还保住了他的钱和货物,这才在开封府待了两个月,就又要走,而且人家一个姑娘,让人家在外奔波劳累,他这心里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
&esp;&esp;何福殷说着自己的顾虑,贺岁愉笑着说:“那到时候我把货拉回来了以后,东家多给我发些赏钱就够了!”
&esp;&esp;何福殷见贺岁愉去意已决,便答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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