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祭那日,满街爆竹烧得劈啪响,巷子里外挤满了人,都等着看大船。外头地上落脚地都没了,沈渺的院门也被堵上了。她本想学李婶娘一家那样趴在自家院墙上看,能看得又清楚又不用受挤。结果抬头一看,自己满墙的碎瓷片,万万没想到防盗措施做得太到位也有缺点。后来还是让唐二驮着湘姐儿,福兴驮着陈训,硬挤进人蚁聚蜂屯的人堆里,正好远远传来了嘹亮的号子,爆竹声也愈发响亮,二十几个脸上涂了几道鸡血的赤膊壮汉,扛着那五彩送瘟大船出来了。船上彩旗猎猎,前有锣钹开道,后有大鼓殿后,旁观的人也情不自禁跟着他们呐喊。还有人去其他巷子里刺探军情,兴奋地穿梭在人群里:“还是我们巷子的船最大,赢了赢了!”沈渺直到船经过面前,才发现那个扛船头的赤膊壮汉竟然是顾屠苏,寒冬腊月他没穿上衣,脸上涂了好几条鲜红的血道,浑身肌肉奔突,从脖颈、锁骨到手臂用墨画了道符,腰系彩条,真好似一条狰狞的黑虎。有个小脸丰润,脸颊上有几点雀斑的小娘子正好就站在沈渺身侧,她见到顾屠苏时两眼发光,没忍住又蹦又跳地嚷了出来,她的声音太大,惹得顾屠苏往旁边看了看,她又连忙捂住了嘴,还嗖得蹲了下来。沈渺赶忙将她拉起来,这么多,别被人踩到了。她认得她,是马行街那猫狗大夫闻十七娘收的小徒弟,叫什么名儿沈渺给忘了,反正带追风去看“吃屎病”时见过。听说她爹是个酒蒙子,时常遣她来顾家沽酒,因为只有顾家愿意给她爹赊账,如今都记了一板子的记号了。这小娘子很能干,有一回雷霆呕吐,带去闻十一娘的猫狗医馆寻医问药,她见呕吐物中有毛发,便开了一剂:“车前子小麦胚”方子,混在菜籽油里,给雷霆吃了三剂便好了。彩饰熠熠的大船很快被抬出了巷子,人流簇拥着各厢坊大小不一的送瘟船前往城郊,街边有施香的和尚,老幼妇孺手里都捏了一根香,一路送大船到了城郊护城河边,把大船入冰河,巫觋头戴面具围着送瘟船边唱边跳,之后焚香祭神,再将那些大船都烧成灰烬,便算送走了瘟神。湘姐儿爱看这个,巫觋跳傩戏时她又是拍手又是跳。陈洲反倒盯着熊熊燃起的大火,一脸深沉可惜、忧国忧民:“几十贯钱造的大船,才看了一会子,就烧没了,真可惜啊。”回去后,将捣蛋的孩子和两狗一猫都赶到刘豆花家去玩,便正式要开始年前大扫除了,所有帐子褥子帘子桌椅板凳门窗地砖梁木通通都要擦洗扫尘,连挂在铺子里的那几盏六角琉璃灯也取下来一个角一个角地用帕子擦得锃亮。沈渺决定用不停歇的忙碌填充自己那颗有些慌乱的心。那日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九哥儿便如得了尚方宝剑,分明还是寒冬,偏生他春风满面,在沈家消磨时日都显得极有底气。不过他以往便爱往沈渺身边凑,所以并没人觉着有何不同。倒是沈渺突然生出了些没出息的羞赧,面上镇定,心里时常想躲开。不过他今日便要回陈州了,沈渺把笤帚重重杵在地上,眼神第四次往沈家的后门瞄。也不知他回去了没有?今日腊祭怎么也没瞧见他来凑热闹。连嘴馋的砚书都没来蹭饭。沈渺扫着院子里的落叶,扫着扫着便离院门越近了。唐二生得高,今日便承包了所有高处的活计:扫梁木上的尘、拔瓦上的草、擦门顶。他捏了个鸡毛掸子,从里扫到外,如今正好踩在高竹凳上,奋力撑着雨檐上的脏污。“娘子别过来,灰大。”唐二用帕子蒙了半张脸,连忙制止沈渺。她便只能匆匆地瞥了眼静谧的小巷,并无人影。将院子里扫了一圈,她将落叶都收在布袋里,准备烂了给院子里的菜畦施肥。弯着腰刚将叶子都堆到柴房里,一转身。变戏法似的,院子里忽然多了一头驴,以及骑驴的谢祁。沈渺惊了一瞬,又被逗笑。以往见他不是骑马便是坐马车,还是头一回见他骑驴。他长得太高了,跨坐在驴背上,后脚跟还拖在地上,十分滑稽。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九哥儿这就要回去了?”“是,小年快到了,不得不启程了。”“谢祁揪着那驴的毛,轻声答道。沈渺心里淡淡的怅然,却还是笑道:“早些回去好,别赶不上除夕了。对了,我备了些干粮,给你和砚书他们路上吃,。”不等谢祁回话,她便忙转身进了灶房。谢祁瞥了眼倚在门边冲他意味深长笑着的阿桃,耳尖微微泛红,但如今他自诩是有名分之人了,故而不怕人瞧,便镇定自若地收回视线,只是手上还不住地揪驴毛。揪得那驴不满地“咴儿”叫,蹄子都开始刨地了。驴子都是暴脾气居多,谢家这头已经算温顺了,只是也不敢多招惹。他在驴子把他甩下来之前,赶忙松手,先安抚地揉了揉驴头,再熟练地从坐鞍上绑着的小布袋里摸出一块胡萝卜,给这位驴兄吃上一口,它大口嚼着胡萝卜,果然肉眼可见地平和了。谢祁松了口气。他还指望这驴带着他们回陈州呢,可不能得罪了。谢祁低头劝驴要做个情绪稳定的成年驴,余光便瞥见沈娘子包着个巨大的布包袱出来了,他震惊地抬起头,眼见她轻松地将那看着便沉的包袱抬到他面前,他默默翻身下来,跟着蹲下来看。沈渺将自己这几日忙活的吃食收在包袱里拿来给他:“这是你爱吃的山药速食汤饼,我备了二十块,罐子里是酱底。这几罐是我腌好的腊八蒜,就着汤饼吃也好吃呢,这是风干肉,路上无聊当零嘴吃,这是林檎果干,这是琥珀核桃,我用蜂蜜烤的,这是肉松小馒头,不想吃汤饼时可以吃这个......"连阿桃都没眼看了,默默挪过来,伸头一瞧,忍不住吐槽道:“娘子啊,从汴京到陈州是两日路程,不是二十日。”“穷家富路!”沈渺将那包袱用麻绳捆在了驴背上。谢终于也笑了出来,他没有说太重太多不好携带,也没有扫兴说吃不了这么些,只是默默上前帮着扶包袱、拉麻绳,侧头看沈渺时,那眼里的温软都要流淌出来了:“辛苦了吧?”沈渺没有看他,也没回答,只是认真地给麻绳打结,拽了拽,确保捆得紧紧的,才低声道:“路上慢些走,下雪了便投宿客栈,万不要冒雪赶路。”“好。”谢祁依旧专注地看她,眸子比星还亮。阿桃忽而觉着自己好似个大灯笼,她不应当在这里,应当在驴车底。她连忙转身进房里去,顺带将突然要出来的福兴一把搡了回去。福兴怪道:“作甚?我要上茅房。”阿桃把灶房门都贴心地关上了:“先忍着。”“人有三急,这怎能忍?”“哎呦,你真是,那你从前头铺子出去,去李婶娘家借茅房。”可怜的福兴夹着腿,满头问号,自家有茅厕为何要去李婶娘家借?可是阿桃守着门就不让他出去。他最后还是屈服了,飞快从铺子出去,赶到斜对面的李家锔瓷铺借茅房,还被坐在门口的李婶娘白了一眼。福兴委屈地将肥水留在了李家。阿桃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趴到灶房的窗子边,眯起一只眼,从窗棂缝隙里偷偷看院子里的沈娘子与谢九哥儿,两只手比当事人还紧张地绞在了一起。今日没有下雪,天是晴的。院子里铺的青石板,经霜露润泽,日光漫射,映出浅浅光晕。沈娘子与谢家九哥儿正巧便站在枯枝横斜的老桂树下。枝桠间,清寒的光影细碎漏过枝丫落在二人身上。她睁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在她眼中这被窗棂缝隙框出的小小一方天地,正正好,唯有娘子与九哥儿二人。冬阳下,连那头驴都显得可爱了起来。沈娘子微微仰起脸来与谢家九哥儿说了什么,阿桃急得把耳朵也贴在了窗,好似听见“也算为九哥儿提前贺新年......”之后,她又模模糊糊听见,谢家九哥儿也温柔地轻声道:“......我也有要给沈娘子的新年贺礼。”他将手伸进怀里,先掏出来一串用彩绳穿起来的铜钱:“过年无法与沈娘子贺岁,先给娘子编好了随年钱,望娘子吉祥如意。”之后趁着沈渺低头看钱的空隙,他袖子里又滑出来一根温润的玉簪子。簪子通身雕流云纹,玉质通透无杂质,雕刻的云端还带一抹明亮的糖色。糖白玉难得,何况又正好巧雕云纹之上,好似霞光透云般,实在好看。不给拒绝的机会,他抬手便将簪子稳稳地插到了沈娘子的发髻上:“等放榜的日子无趣,放榜前监生又不必去书院了,我便雕了这个来,不如正经玉雕师的手艺好,沈娘子别嫌弃。”在沈渺愕然抬头之际,他退后了两步,牵起那驴,弯起眼眸笑:“阿渺,新年快乐。”福兴从铺子前头回来,便见阿桃捂住鼻子蹲在窗下,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莫名道:“你怎么了这是?腿抽筋了?”阿桃呜呜地用帕子擦拭眼角:“你不懂的。沈娘子与九哥儿便像她看话本子时看到的才子佳人,她每每看到话本里的才子佳人终成眷属也会激动得在床榻上打滚。今日算是见着真的了,怎能不令她喜极而泣?沈渺不知自己被瞧了个正着,她送九哥儿出了巷子,周大已经多雇了两辆车来,正等在路边,砚书和秋毫正往车上搬东西,这样一辆车行李,九哥儿坐车,路上才不会太辛苦。将自家的驴挽到其中一辆车上,沈渺与谢祁外说了几句话,便挥手告别了。驴车走远了,沈渺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露出一点笑,终究没有摘下来。回了家,她便将那随年钱摊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宋朝的随年钱是后世压岁钱的前身,但与后世不同,此时的随年钱只给年岁小的孩子。在宋时的传说里,“祟”是一种喜欢在除夕夜摸小孩头的小鬼,小孩被它近身摸过后便会生病发热。而随年钱的阳气可以将“祟”镇住,使孩子免受其害,远离灾厄。沈渺坐在床边,握着那随年钱半晌,翻看到铜钱上系着的红布条上,还写着“平安无虞”四个小字,她才后知后觉地领会了九哥儿的意思:无法相伴时,惟愿你善顾己身,行止皆安。她眼底眉梢都带上了笑意,轻轻叹一口气,将那串一眼便能看出编得笨拙粗糙的彩绳铜钱,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枕下。九哥儿走后,沈家安静了不少。老桂树下再也没有九哥儿安静坐着撸猫、喝茶、“等榜”的身影了??因院试的缘故,参加院试的学子能提前在家等榜,九哥儿便天天美名其曰是来沈家等榜的。但因今年数次暴雪,天气不好,开封府衙一直忙着赈灾济民,官家也屡次为雪灾下旨开仓,估摸得开印后才会放榜了。没了九哥儿,便也没了砚书跟湘姐儿一块儿比赛吃超大烤馒头的身影,沈渺从灶房里望出去时,偶尔也会觉得不习惯。幸好济哥儿马上放假了!辟雍书院是汴京城里最迟放假的了,小年都到了,才让童子生和其他没参加院试的监生回家。大家都忙着过年,铺子开着门也没什么生意,沈渺记得铺子里最后一波客人还是九哥儿走之前的事,来的都是熟人??宫里的梁内官与变得认不出来的崔娘子,不,如今该唤她汤娘子了。梁内官先来。他又是微服前来,掏出会员卡买了两只烤鸭后,便给沈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官家也看上了她的速食汤饼,有意买她的方子,到时候朝廷会在燕云十六州每个州府都营建一处汤饼作坊,以改善军需膳食。坏消息是,官家竟然还厚着脸皮要让她打折。不愧是你啊。沈渺心里腹诽,面上一点儿也不慌,她蹙起眉头,做出十分为难的模样:“好叫梁内官知晓,当初不知这速食汤饼如此重要,奴家与那汤娘子签的是独家契约,这方子已被她出大价钱垄断,若是奴家毁约,要赔付三万贯呢,奴家是升斗小民,实在无力赔款,还望官家海涵。”汤饼作坊的事情,从一开始渺便与谢家大娘子约好了不暴露在人前,因此这类情形与说辞也是早便说定的。不论后续谁想“加盟”开“分厂”,一切事宜都由幽州的商号出面统一对接。而幽州的作坊也不会出面卖方子,都将以持股的方式介入其他作坊,这样幽州的作坊为总部,便能不断伸出分支控制其他作坊。梁迁也没想到沈娘子当初竟然如此“短视”,竟轻易将方子拱手送了出去,但后来想到娘子初来汴京时的窘迫,又听沈渺苦笑解释道,当时她急需一大笔钱扩店,这速食汤饼是唯一的机遇,她只能如此,便也相信了。“梁内官久居汴京,也知晓汴京寸土寸金,若非汤娘子机缘巧合出资买下方子,奴家只怕卖汤饼卖炙鸭到八十岁也攒不下这买铺子的银钱呢。”沈渺一脸坦诚,“梁内官您说是不是?奴家哪儿想得到有朝一日能得官家青睐呢。”“那官家只得想法子与那汤娘子做这桩生意了,真是时也命也。”梁迁感慨,便起身行礼,回宫复命去了。沈渺深深一福,直到梁迁上了车才站起来。她期待地搓了搓手。官家虽没见过面,但沈渺经过这么些时日的亲身经历以及一些与官家有关的传闻,也算对如今这位官家有了些性情上的判断:没见过面的黑胖皇帝的脑门上,已被她啪啪地贴上了:抠门、厌恶世家、亲近寒门、体谅民情等标签。他会耐心替百姓寻猪;御街拥堵得他都出不了门时,他没有下旨再不允许百姓在御街和东华门外摆摊,而是选择设立街道司来管理街市;他买烤鸭从不赊账,当然也从不打赏;他连想为边关将士改善伙食,都会老实地来与沈渺买方子,虽然抠门的本性让他只想着打折省钱。由此可得,他是个不已民争利的好皇帝。在此前提下,幽州汤饼作坊与朝廷合营作坊几乎已有了八成把握,这样也好,皇帝是最大的靠山,就算利润薄一点都值得合作。以官家的性子,说不定作坊日后还能搭上漕运包邮的好处。后续便看官家愿意分几成利给“汤娘子”作为交换汤饼房子的筹码了。令沈渺没想到的是,梁内官才走不久,崔娘子也到了。那时,她正在灶房做猪油拌饭呢。那天正好想吃的鸡公煲泡了汤,一时又来不及做其他的,沈渺看着木桶里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便想到了以前奶奶经常给她和堂兄妹们做的猪油拌饭。前世的家中,负责做饭的几乎都是爷爷,奶奶的厨艺并不好,但唯独一碗猪油拌饭做得极好,端出来能香哭每一个孩子,明明简单到没任何技术,就是能好吃到舔碗。爷爷如果不在家,奶奶便会给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孙孙们做这个,这东西很简单,做得很快,热腾腾的饭舀出来,加一勺猪油、一撮猪油渣,再加点酱油,就能一下把皮得上房揭瓦的猢狲们驯化成可爱的人类幼崽,每人都含泪吃好几碗。想到鸡飞狗跳和满满油脂味的童年,沈渺忍不住笑。她也很久没吃过了。取一块上等的猪板油,就要那等白花花、油腻腻的,就像院子里积了一夜厚实白雪积在屋瓦上的样子。将板油切成小块,大小均匀,这样好出油,熬出的猪油渣也会大小正好、香香脆脆。之后便是炼油,猪板油片一入锅,便“噼里啪啦”爆响不停,之后迅速受热蜷缩,边缘泛起金黄色。这时要耐心些,转小火慢慢地炼,猪油渐渐渗出,猪板油片会在油中翻滚,越变越小,颜色也愈发金黄透亮。还要记得时不时用锅铲翻动一番,确保受热均匀,不要炸太糊了,炸到油炸香味出来,用锅铲轻轻触碰猪油渣,有明显的酥脆感,便捞出来控油,锅里便剩下一汪金黄透亮的油液。满屋子都是猪油香味。之后盛出米饭,在中间挖个小洞,浇下热乎乎的猪油,再倒酱油、一丁点盐、白糖,撒一把猪油渣、葱花,便大功告成。这是猪油拌饭的基础版,后来有些人家还会加荠菜进去,变成猪油荠菜拌饭;再进阶一些,还会煎个半熟的荷包蛋、切点火腿生菜,又变成豪华版的火腿生菜猪油拌饭了。但比起各种升级版,沈渺还是喜欢吃老式纯猪油拌饭,就是猪油、酱油和炸好的猪油渣一起拌进油光光的米饭里,吃起来咔嚓作响,满嘴流油。唯独猪油拌饭的油腻,是沈渺可以忍受的。她飞快做好猪油拌饭后,不仅是沈家院子,连巷子里、铺子里都是浓厚的猪油香了。湘姐儿和陈?几个孩子都是刚从河边滑冰回来,大冬天热得脑门都是汗湿的,一起去滑冰的刘豆花、李狗儿闻着香不肯回家,将爬犁往家里一丢,一个切了豆腐来,一个拿了糖来充作“饭资”,都眼巴巴地想留在沈家吃饭。砚书鼻头耸动,也很努力地拉着脸上热气都还没消散的谢祁冲了进来。沈渺便给这些孩子盛了平生第一碗猪油拌饭。粒粒分明的米饭上裹着猪油和酱油的颜色与香气,拿勺拌一拌,米粒已从白色变成了酱黄色,每一颗米上都泛着油光。猪油渣被小孩儿们用手捻出来挑进嘴里单独吃,一口油渣配一口饭,吃下去的瞬间,幸福感会从舌尖直抵心底。谢祁那一碗,沈渺鬼使神差,还偷摸给他卧了个嫩嫩的荷包蛋在底下。小孩儿们挤在一起吃,你抢我一颗油渣我也抢你一个,闹得端着碗又开始在院子里追打疯跑。沈渺与谢祁远远坐在廊子另一头吃,当他翻出蛋时,耳朵又红了。或许是因刚刚交换过心意,两人竟傻傻地只是埋头吃饭,不知说话。吃完后,沈渺干巴巴问道:“好吃么?”谢祁也干巴巴的,点头如捣蒜:“好吃,好香。”那一天,风带着暖和而熟悉的动物油脂香在沈家荡来荡去,两人捧着拌饭,真是傻得冒泡。可不知为何,这烙印着她童年的拌饭,穿越时空一般被谢祁吃入肚中,她竟然有种奇异的满足感,让她的心情变得格外好。好似那个捧着碗等在奶奶灶台边的小小沈渺身边,多了个小小的谢礼。她明确的、鲜活的感知到了:她在九哥儿眼里,从始至终都不是沈大姐儿,被他清晰地看到的人,是沈渺。真好。就在这时候,吃完拌饭去前头守铺子的阿桃忽然来说,有个远道而来的汤郎君说要见她。汤?那么巧!这姓氏令沈渺精神一振,她当即便将小女儿情愫抛诸脑后,只低声说了句:“九哥儿慢慢吃不急,我去去就来。”便利落地放下碗,赶了出去。她撩开门帘子,便看到一身男式胡装,脸上还黏胡子的崔娘子。她穿得厚,晒黑了,风尘仆仆满脸沙,又打扮得这样,让沈渺看得一愣。沈渺也不过很久之前在谢家见过崔娘子一面,印象深刻的是崔娘子那死气沉沉、骨瘦如柴的模样,于是从记忆中两相对应,竟没一处能对得上。可崔宛娘却已对她行了郑重的叉手礼,深深地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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