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解释声里,柳元洵缓缓睁开眼,他不想哭,可泪水聚集得太快,根本控制不住,只要一睁眼,雾气瞬间凝成泪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眼角往下坠。顾莲沼很少见他哭成这样,像是被巨石压着胸膛狠狠捅了好几刀,又闷又痛。他眼中带着清晰可见地慌乱,将柳元洵重新搂进怀里,笨拙又无措地哄着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鲁莽了,我以为你也不讨厌,你不要哭……”“不是的,你没有错,我……是喜欢的。”柳元洵带着满脸的泪,却依旧在努力露出笑容。可这破碎的笑容落在顾莲沼眼中,却似百箭穿心般,扎得他心疼不已。顾莲沼低头吻去他脸上的泪痕,被心痛折磨得快要哽咽,“别再哭了,告诉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好不好?”柳元洵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却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再次闭上眼,掩去了眸中的绝望。“阿峤……我的右腿,彻底没有知觉了。”他本以为,先失去控制的,会是自己的手。可当整个右腿自脚尖开始失去直觉后,他才意识到,原来,有些坏事的发生,不一定会给你什么征兆。他只能庆幸,在走不了路之前,亲自踩过了温暖的草地。柳元洵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受到的打击太大,根本听不清顾莲沼在说什么,只记得自己哭了很久,顾莲沼却一直在抚摸他颤抖的脊背,耐心而温柔地安抚他。他哭到力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眼时,就已经回到了室内。他刚想抬手摸索周遭,指尖便被人握住,耳边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醒了?先别动,你哭了太久,眼睛肿得厉害,我刚给你敷了帕子。”听顾莲沼说完,柳元洵才意识到,眼皮上确实敷着东西,只不过他眼睛肿胀得难受,所以一时没察觉。他低低应了声,又沉默了下去。其实发泄过后,他已经好受多了,毕竟早已在心里做了三年的准备,即便崩溃,也在预料之内。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莲沼。他怕对方眼中的痛苦比自己更甚,怕自己无力安抚这份沉重。于是,他抢先开口道:“你别伤心,我已经不难过了。”“嗯,我知道。”顾莲沼应了一声,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道:“有的人活了七八十年,也不过是将一日重复千遍,值得回忆的无非一段日子罢了。这样一想,活一年还是活十年,其实没什么差别,不是吗?”柳元洵怔住了,回神后才舒了口气,轻轻勾住了顾莲沼的手指,轻声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多了。”顾莲沼勾了勾唇,笑意却未达眼底。柳元洵以为顾莲沼释怀了他的死亡,可这番话其实是他说给自己听的。顾莲沼坐在床沿,将柳元洵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低声道:“宋品宏这个人,你有印像吗?”柳元洵迟疑道:“户部侍郎?听说犯了重罪,已经被处决了。”顾莲沼道:“嗯,宋品宏是个为了钱权不择手段的人,也是几年前我拷问的第一个犯人。”柳元洵以为顾莲沼只是想与他闲聊,便静静听了下去。“你猜,他临死前的心愿是什么?”没等柳元洵想出答案,顾莲沼便道:“他什么都不要,只想再见见老母亲。”“他为官那么多年,沉迷酒色,鲜少归家,甚至不曾踏足与母亲一墙之隔的院落。临到死,才惊觉最牵挂的人,一直在等他回头。”柳元洵在温热的帕子底下眨了眨眼,很想知道结果,“那他……见到了吗?”“没有,”顾莲沼不带情绪地笑了笑,“他老娘岁数大了,受不了儿子进诏狱的刺激,他前脚踏入诏狱,他老娘后脚就咽气了。”这个结局实在令人唏嘘,可一想到宋品宏背了那么多债,若让他如愿,实在有负那些冤魂。正想着,顾莲沼俯身轻吻着他的唇,低声道:“那么多人空活半生,到头来都是一场虚妄,所幸我遇见了你,早早就知道了什么最值得珍惜。余下的日子,我们好好在一起,把想做的事都做一遍,把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只给死亡留一具空壳,好不好?”柳元洵本来肿到发涩的眼眸,忽然又渗出了眼泪,他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才堪堪稳住声音,说出了个“好”字。这是他听过最有力量的鼓励,也是他最需要的理解。在既定的死亡面前,对生的渴望都是一种残忍,好在顾莲沼没有这样劝他,轻易接受了一切,并给了他最需要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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