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深吸一口气,握着她的手,转身,面向那个几乎要被悔恨吞噬的帝王。
“陛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殿内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赵佶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
“金军虽号称五万,但其先锋,绝不会超过五千。”周邦彦将那份地图平摊在地上,指着那条突袭路线,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五千铁骑,长途奔袭,人困马乏,已是强弩之末。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一个‘快’字,打的就是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阳武渡口河道狭窄,水流平缓,的确是渡河的最佳地点。但如今正值春汛,河水暴涨,即便他们备有船只,五千铁骑想要在两个时辰内全部渡河,也绝无可能!”
他的话,如同一道清泉,注入了众人几近干涸的心田。
李纲将军的眼睛猛地一亮,立刻附和道:“周少帅所言极是!金军此举,乃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我们自乱阵脚,不战而溃!”
“陛下!”周邦彦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战机稍纵即逝!此刻绝非追悔之时!臣,请命!”
他松开李师师的手,向前一步,对着赵佶轰然单膝跪地!
“臣请命,前往阳武渡口,为陛下,为大宋,守住这黄河天险!”
“只要臣一息尚存,便绝不让一个金兵,踏过黄河!”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大殿之上,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些瘫软在地的官员,慢慢地,一个一个地,重新站直了身体。
是啊,还没到最后。
我们还有拱圣营的少帅,我们还有这位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年轻人!
赵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周邦彦,那双被泪水和悔恨模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焰。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上前,一把扶起周邦彦。
“好!好!朕准了!”他紧紧抓住周邦彦的臂膀,像是要将整个江山的重量都托付给他,“朕……朕该给你个什么官职?!”
他焦急地在大殿内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枢密使?不行,李纲已经是了……节度使?不够!不够!”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河北制置使!”
他高声宣布,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朕封你为河北路制置使!总管河北一切军政要务!所有兵马,皆由你调遣!”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河北制置使,这已是地方军政的最高长官,几乎等同于战时封疆大吏!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的无上荣耀!
然而,周邦彦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对着赵佶,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陛下隆恩,臣,愧不敢当。”
“臣不要制置使之名。”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末将,只求陛下,恢复末将旧职。”
赵佶一愣:“旧职?”
周邦彦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这一刻,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十年前那场血色的兵变,看到了那个早已被朝廷除名的、禁忌的身份。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末将愿做陛下的眼睛,看遍天下不公。”
“臣请为,大宋不良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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