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岳,敷春堂。
昔日皇帝寻欢作乐的清雅之地,此刻却被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死寂所笼罩。
周邦彦的“尸身”,被安置在堂中一张临时搭起的木榻之上。他静静地躺着,面色灰败,双目紧闭,胸口没有一丝起伏,气息早已断绝。
若不是他身上那件被鲜血浸透的青衫,和他那张依旧年轻却写满了疲惫的脸,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堂内,几个拱圣营的旧部,刀十三、鬼十七等人,如同雕像般跪在木榻周围。这些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此刻却个个双目赤红,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可那压抑的、如同野兽悲鸣般的呜咽,却在每个人的胸膛里激荡。
少帅,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心中不倒的帅旗,就这么……倒下了。
堂外,雷横一身戎装,手按佩刀,如同一尊门神,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都挡在了外面。他的脸,冷硬如铁,但那双虎目之中,却布满了血丝。
就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之中,一个穿着寻常青布长衫,其貌不扬,甚至有些邋遢的老者,在一瘸一腿的老王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从鬼市赶来的,不良帅。
“都出去。”
不良帅的声音很平淡,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鬼十七猛地抬起头,眼中喷火:“你……你还来做什么!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让他去赴那鸿门宴,少帅他……”
“出去!”不良帅没有看他,只是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转冷,一股无形的、如山岳般沉重的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鬼十七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刀十三死死拉住。刀十三对着不良帅,这个他们既敬且畏的前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拖着不甘的鬼十七,和铁牛等人一起,默默地退了出去。
瘸腿老王也识趣地退到了门口守着。
一时间,偌大的敷春堂内,只剩下了不良帅,和木榻上“死去”的周邦彦。
不良帅缓步走到木榻前,静静地看着周邦彦的脸。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痛惜,有欣慰,有不舍,还有一丝……无人能懂的期盼。
他伸出那只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轻轻地,探向周邦彦的鼻息。
没有呼吸。
他又将手指搭在了周邦彦的颈动脉上。
没有脉搏。
最后,他缓缓地,解开了周邦彦胸口的衣衫,露出了那片精壮而布满旧伤的胸膛。在他的右肩胛骨之下,那个象征着拱圣营最高传承的“弓印”烙痕,此刻显得黯淡无光。
不良帅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弓印之上。他伸出两根手指,并拢如剑,指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弱的内力,缓缓地点在了周邦彦心口下方三寸的“神封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一息,两息,三息……
不良帅的额头,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突然!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的指尖之下,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如游丝般细微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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