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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三毒（第2页）

潇云翳告诉章衡说自己没有童年，自己在童年时期就已经成名了，没有了普通人的自由，他是万象森罗劫烬圣体（阵道+变化道+炎道+冰道）。

副作用：千面焚冰，多重道法叠加易导致「灵识崩解」，幻化万千形态时可能被反噬为冰火毒瘤，需以本命精血温养道基。

雨珠顺着青瓦檐角坠落，在庭院的青铜兽首上敲出断续的琴音。章衡望着廊下那道素白身影，看雨水顺着对方收拢的广袖淌成银线，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暮色浸透了衣料，还是那人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寒霜。

“章兄可曾见过冰层下的火种？“潇云翳忽然开口，声音像碾过冰棱的北风，却在尾音处泛起灼人的暖意。他抬手接住檐角坠落的雨珠，看着莹澈水珠在掌心凝成细碎冰晶，“七岁那年的雪夜，我在冰棺里睁开眼时，就看见这样的光。“

章衡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珏。这是他们初见时潇云翳赠予的礼物，用万载玄冰雕成的冰魄玉，此刻正在掌心沁出蛛网般的裂痕。他记得那日少年道袍染血，躺在乱葬岗的残碑旁，周身缠绕的冰焰吞吐着幽蓝光芒，像是困在琥珀里的烈日。

“他们说我是天生的阵道奇才。“潇云翳的影子在雨中拉得极长，仿佛有另一个透明人形正倚着廊柱轻笑，“十二岁破开九宫迷阵，十五岁在炎魔窟里悟出冰炎双生道。可他们没说过，当两种道法在经脉中碰撞时，冰火交织的剧痛便如同千万根银针刺入骨髓。“

廊下的青铜灯台突然爆出火星。章衡看见对方挽在袖中的手腕浮现出蛛网状青纹，那些纹路正沿着青筋向心口蔓延，像某种古老的咒文在皮肤下游走。雨声忽然变得粘稠，他闻到空气里浮动着焦糊的檀香——那是冰焰焚灼灵台时特有的气息。

“昨夜推演天机时，我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潇云翳的指尖突然抚上章衡肩头，冰凉的触感却让对方想起熔岩奔涌的灼痛，“七十二种道法在瞳孔里流转，最终凝成两团燃烧的鬼火。“他轻笑出声，笑声裹挟着细碎冰碴扑在章衡颈侧，“你知道冰火毒瘤发作时是什么滋味么？就像有团火在啃噬脊骨，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要撕裂皮囊。“

章衡的喉结动了动。他记得三日前暴雨倾盆，潇云翳独自在观星台上布阵，漫天雷光劈落时，少年道袍下隆起的肌肉虬结如虬龙。那些游走的冰蓝色道纹曾在他脊背上烙出焦黑的印记，此刻想来竟像是某种狰狞的刺青。

“他们称我为万象森罗劫烬圣体。“潇云翳突然转身，雨珠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碎的棱镜，“可章兄你看——“他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疤痕正在雨中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这道贯穿胸膛的裂痕，是十四岁那年在南疆炎沼，被四十九种毒火灼出的。当时我强行运转冰魄诀镇压反噬，结果...“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尚未落地便冻成猩红珊瑚。

章衡的掌心沁出冷汗。他记得典籍记载，万象森罗劫烬圣体需以本命精血温养道基，每施展一次术法都要割裂心头血。那些在旁人看来惊心动魄的道法对决，于潇云翳而言，怕是要将半颗心脏碾碎了抛向烈焰。

“去年中秋夜，我在醉仙楼斗法。“潇云翳的指尖突然燃起苍蓝火焰，火苗里游动着冰晶碎屑，“当时幻化出七十二种形态，最后竟在众人眼前化作冰雕。醒来时...“他低头看着掌心，那里正有细小的冰棱刺破皮肤生长，“道基裂开十七道缝隙，不得不剜了半斤精血填补。“

雨势渐急，章衡看见对方后颈浮现出蛛网状的霜纹。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所过之处青丝结霜，皮肉皲裂。他想起三日前为潇云翳疗伤时，对方心口浮动的冰火之气几乎要将他周身经脉冻碎。

“有时我会在梦中回到冰棺里。“潇云翳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像是有人在遥远的冰原深处呼唤，“四周都是游动的磷火，有个声音不断问我：要多少血肉才能浇熄这永世孤寂？“他忽然握住章衡的手腕，掌心的冰霜顺着对方血脉游走，“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当冰与火在识海里厮杀时，那些记忆碎片会化作利刃，把神魂割成千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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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衡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记得昨夜潇云翳布阵时，周身浮现的冰火道纹曾映在铜镜里，那些流转的光影在他脸上割出深浅不一的沟壑，像是被无形利刃反复凌迟过的伤痕。

“他们都说我是天生的修士。“潇云翳突然笑起来，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可章兄你看——“他扯断一缕发丝，青丝落地时已化作冰屑纷飞，“这具身体不过是口沸腾的熔炉，每次运转道法都要割裂血肉喂养它。“他忽然逼近章衡，呼出的白雾在对方颈侧凝成细小的冰晶，“最痛苦的不是承受反噬，而是清醒地看着自己变成怪物。“

雨幕突然被狂风吹散，章衡看见对方锁骨处浮现出狰狞的冰火图腾。那些纹路正随着呼吸明灭，像是某种活物在皮下游走。他想起三日前潇云翳强行施展七星锁魂阵时，周身爆出的冰焰几乎要将整座观星台熔穿。

“有时我在想...“潇云翳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仿佛正站在极北的冰原上低语，“如果从未踏入修真界，此刻是否正在某个村落听老妇人讲故事？“他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心口处的疤痕迸裂出冰蓝色光芒，“可惜啊章兄，这具身体注定要永堕冰火炼狱，连轮回都成了奢望。“

章衡的掌心传来刺痛。他低头看见对方留在自己手腕上的冰霜正缓缓渗入血脉，那些晶莹的纹路里游动着细小的火苗。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落在潇云翳眉间，为他染血的笑颜镀上冷玉般的光泽。

“章兄可听过焚心劫？“潇云翳突然转身望向月洞门外的竹林，那些在风中摇曳的竹影在他眸中碎成千万点萤火，“当冰火毒瘤生长到心脉时，修士会逐渐丧失五感。等到味觉消失的那天...“他忽然轻笑，唇角溢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凝成红宝石，“我大概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

夜风卷着残余的雨丝掠过回廊，章衡看见对方衣袂上凝结的冰晶正簌簌坠落。那些晶莹的碎片在落地前化作青烟，带着焦糊的檀香消散在夜色里。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对方眉间的少年气，如今却已被冰霜与烈焰蚀刻成沧桑的纹路。

“你知道我为何独爱雨天么？“潇云翳的声音混着更漏声传来，像是隔着千年寒潭传来的叹息，“因为雨水能暂时压住体内沸腾的业火。“他忽然抬手接住檐角最后的雨滴，看着冰晶在掌心折射出七彩光晕，“可惜啊章兄，再澄澈的雨水，终究洗不去灵魂烙下的焦痕。“

暮色漫过青石巷时，我总在临水的阁楼上煮茶。铜壶里翻滚的碧螺春，总让我想起那年你披着杏花色斗篷的模样。檐角铜铃被江风叩响，惊碎了琉璃盏中半轮将坠的月亮，碎银似的光斑里，恍惚见你自水墨深处走来，衣袂间栖着半阙未写完的《鹧鸪天?》，袖底游弋着姑苏城外寒山寺的晚钟余韵。

你总说江南的秋是打翻的砚台。二十四桥的霜色沿着越窑秘色瓷的裂纹流淌，凝结成你眉间浮动的远山。那些被秋风揉碎的桂花香，姑苏城外打更人遗落的梆子声，此刻都化作游丝，在蘸满月色的狼毫尖，为你写就半阙洇着松烟墨的工笔画。我望着你垂眸研磨螺子黛的侧脸，满塘枯荷突然听见云朵碎裂的声响——原来秋水不是水，是滑过汝窑天青釉的流光，是搁浅在《洛神赋?》第十三行的潋滟，是宋徽宗梦中那方浸透雨霖铃的澄心堂纸。

暮蝉衔来第一片梧桐叶时，你的发间别着前朝公主的步摇。金丝缀着的明珠在烛火下低语，说那是未央宫阙遗落的耳珰，在等某个打马过金陵的少年。青丝散作流云瀑，却记得所有未说破的黄昏。铜镜里浮动着前世的菱花格，而此刻掠过耳畔的风，正带着建安七子的竹林啸，将你鬓边的茉莉吹成坠入银河的星子。

我们曾在阊门码头放生红鲤。你解下冰绡裁的披帛系在船舷，说那是瑶池折来的素心腊梅，要用沉水香作缆绳，云母为舟楫。江水漫过檀木雕花窗时，偷走了半缕你的沉香，却带不走肌肤上沉睡的千年雪色。后来我总在梅雨季打开檀木匣，匣中冰裂纹玉佩还沁着那年江雾的潮气，像极了你转身时眼角未落的泪滴。

最难忘是西园夜宴。你抚着焦尾琴说要把《广陵散?》谱成相思调，指尖按弦处绽开半阙《玉楼春?》。铜雀灯台的火苗突然蹿高，映得你眉间花钿明灭如星。我们赌书泼茶时，你袖中落出的半幅鲛绡，至今仍夹在我抄录的《世说新语?》里，每逢梅子黄时便渗出江南的梅雨。

后来你去了漠北。塞外的风沙将你的书信染成赭色，那些关于江南烟雨的句子，都结成了鸣沙山的月牙泉。我守着空船在运河边等了十七个春秋，直到某日打捞起沉在河底的檀木匣。匣中冰裂纹玉佩突然泛起微光，照见你当年写在薛涛笺上的半阙残词：“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昨夜又梦见你站在二十四桥上。月光将你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足以丈量整条运河的相思。你手中铜铃轻晃，惊醒了沉睡千年的玉搔头。那些散落在《全唐诗?》里的韵脚，此刻都化作青鸟，衔来你鬓边早已褪色的茉莉香。

我起身斟满琉璃盏，看江水将半阙残词送往星河深处。远处寒山寺的钟声又起，惊起满塘栖鹭。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时光埋下的伏笔，就像那年你遗落在乌篷船头的玉笛，终究会在某个梅雨绵绵的清晨，化作檐角新抽的绿萝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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