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至诚眼泪汪汪地看着受难家属一一离去,然后奔跑着去喊路边的黄包车,风尘仆仆地奔往仰德医院。
洪九坐在手术台外的排椅上恭候,见到王至诚的到来,老实巴交的梁思成生气地往王至诚的身上狠狠地两拳,愤愤地喊:“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一阵嘹亮的哭声从手术室的门缝里挤出来,接着门被打开了,大夫喊:“谁是家属?家属呢?”
王至诚跑了过去。
一位日本大夫说:“一个漂亮的千金,母女平安,只是月份太小,尚需要观察数日。”
等靖尧母女平安地回到了病房,大夫和护士一切安顿好后退了出去,王至诚耷拉着脸问:“你怎么到日本人的医院?让洪九送过来?”
靖尧生气地问:“你?不关心我们母女的康健如何?却在乎一个日本人的医院和洪九?”
“好好的肚子完完全全可以去天津协和医院顺产的,现在赵一荻就住在那里,不会像日本大夫用手术抱了出来。”王至诚心疼地望着妻子肚子上的伤口。
“不管洪九怎样?这一次还多亏了他。”
“他也不能把你们带到日本人的医院,更不应该开刀啊!”
“当时拍过片子,再不动手术,你是见不到我们母女了!”
“这么说还要感谢日本人不是?”王至诚站了起来,“我们不能这般没有骨气!”
靖尧更生气地反问:“当初你去日本留学是没有骨气吗?”
“别再让靖尧生气了!”于凤至代表张学良亲自看望靖尧母女,刚到病房门口,老远听见王至诚和靖尧在吵,就过来对王至诚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动怒,如果回奶就没有孩子的饭!”
原来于凤至是送三子张闾琪来医病的,因为马二琴的侄子马际宇推荐这里可以拍X光机。主治医生广野三田,虽是日本人,但医德和口碑向来不错。张闾琪病情越来越加重,汉卿最后还是同意把张闾琪送过来。
王至诚问道;“张闾琪好转了吧。”
于凤至怅然若失地说道:“在马二琴先生的中医调制下,2个月后,张闾琪的病情果然大为好转,然而身体依旧孱弱,时不时地伴着高烧。按照马先生的说法,九九八十一天应该痊愈。但现在却加重了。”
王至诚心想:九九八十一只是一个虚数,当年唐僧取经历经八十一难。马先生当时这么说,是给你们增强医治的信心。不过有一种疾病叫“百日咳”,大概需要近百天的疗程。王至诚想了想,分析张闾琪的病情,“以马先生的水平,如果是普通的肺部伤寒,大概10天,即使是百日咳、肺结核之类,多则半年的功夫可以控制或治愈。一年多了,显然,张闾琪的病因并非普通的肺伤寒,而应该是百日咳、肺结核或一种新型的病症。如果用中药继续调剂,辅助一些西药,应该痊愈的。”
于凤至说:“本来以汉卿的心态,既然马二琴先生能把儿子从昏迷状态唤醒,吃饭喝水,只要水磨功夫,儿子的病一定治好。谁知他的手下推荐了仰德医院。马二琴的侄子也建议来拍个片,才能对症下药。”
当时,张学良手下有一名东北将领,极力说服:“要想彻底搞清楚张闾琪的病因,必须使用一种先进的医疗机械--X光机。”当时,国内各大医院都没有X光机,张学良为难了。
那位将军说:“副司令的儿子都是福大命大,说来也巧,在我们奉天就有一家‘仰德医院’……”
张学良一听是一家日本人在沈阳开的医院,想起父亲就惨死在日本人手里,于是把手枪指向那位将军的胸膛,说:“为什么推荐给日本人?”
那位将军心跳加剧、满脸发黄地说:“就那里有一台X光机。”
张学良将信将疑,但希望张闾琪快点好起来,就速派手下的洪九去请马二琴先生,刚好张学良的军医官马际宇过来,他是马二琴的侄子,最了解二叔,当时夸下了海口,张闾琪到现在不但不能痊愈,反而加重。还是拍个X光,正好仰德医院里有一个日本大夫--广野三田,还是他的朋友。
“你对这个广野三田了解多少?”此时的张学良担心马际宇他会不会为日本特务做事?短枪就摆在桌子上。
马际宇稳定了一下,比较慎重地说:“广野三田是日本名医,毕业于早稻田大学,行医多年,医术高明,为人朴实,医德民望甚高。”
张学良摆弄着手枪:“是否可靠?”
马际宇说:“至于他是否可靠?我不敢说!不过我敢肯定:他和关东军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说着指着头顶上的电灯立誓,“如果半句假话,天诛地灭……”
“啪”地一声,电灯被张学良打碎了,玻璃碎片掉落在马际宇的面前。
马际宇抹去头上和脸上玻璃碎片:“广野先生只是一个日本医生,他是仰德医院的院长,绝对不会拿一个苦心经营、耗费心血的医院开这个赌注!请相信他绝不会利用给孩子治病之机暗做什么不光彩之事。”
在此,狡猾的马际宇只承诺保证广野三田的医德,却不敢肯定仰德医院是不是早被日本特务挟持了?张学良沉默了,因为一切决定权在他自己的手里,一旦疏忽,酿成的必是终生大错!
在当时,蒋司令和冯玉祥、阎锡山发动的“中原大战”刚刚结束。在中原大战期间,张学良迟迟不愿出兵,最后还是出兵了,不仅仅是蒋司令给与东北军高昂的军费,还有一个原因,蒋司令曾电话关心张闾琪的病情,许诺宋美龄去请美国的专家。现在,张学良帮着蒋司令取得了中原大战的胜利,可是他们请的美国专家呢?
像蒋司令这样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宋美龄和张学良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他们都可以因事务繁忙,国家大事日理万机为由,何况手下的一个军医官!
“我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请相信我不会有二心。去吧。”军医官再次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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