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来,她愈发清醒地意识到,想要救端木洲的性命,自己似乎真的已经别无选择了。
除了答应冷向笛的要求,跟着他回中原,她再也找不到第二条可行的路。
明日,便是启程回中原的日子了。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整个营地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风吹过帐篷布料的细微声响。
就在这时,冷向笛再次出现在了姜兰的营帐外,随后掀帘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带着几分往日的温润,可仔细看去,眉眼间却分明多了几分久经权谋磨砺出的杀伐果断。
那份曾经让她印象深刻的柔情,早已被岁月与世事打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与疏离,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会对她展露纯粹温和的少年了。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
姜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可胸口的哽咽还是让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她抬起头,眼眶早已被泪水浸得通红,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六皇子,”
“当年你提亲,我那般干脆地拒绝了你,的确是我的不对,是我……是我罪该万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能不能用我的性命,去换我夫君的性命?”
一听到这句话,冷向笛那双原本就深邃幽暗的眼睛里,骤然翻涌起浓重的情绪,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那毫不掩饰的怨恨。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姜兰宁愿死,也不愿意跟他一起回京城吗?
这个认知让他胸中的怒火与不甘瞬间升腾。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嘲讽的笑。
若是放在从前,他或许还会因她的决绝而心痛不已,甚至可能因无力强求而选择放手。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他即将登基为皇,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人,整个天下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要拥有的,便没有得不到的。
况且,这三年来,他卧薪尝胆,步步为营,每一个日夜都在小心翼翼地谋划着。
他忍受了无数的艰辛与屈辱,所做的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将姜兰带回自己身边。
如今,目标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放弃?
压下心中的波澜,冷向笛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姜小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这样吧,你随我回中原。若你能在中原待满五年,五年之后,你若还没有改变心意,依旧想要回到这里,那我便放你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姜兰,“你觉得如何?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退让了。若是你还不答应,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听了这话,姜兰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她知道,冷向笛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自己确实不应该再得寸进尺了。五年,虽然漫长,可只要熬过这五年,她便能回到这里,既能救回夫君端木洲的性命,又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孩子粥粥,他们一家人便不用再这样阴阳相隔,饱受分离之苦。
这,的确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姜兰眼中的犹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决心。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好,我答应你。”
冷向笛见她应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如释重负,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姜兰那张绝美而温婉的脸颊,指尖的触感细腻依旧,只是那肌肤下的温度,却带着一丝他无法触及的微凉。“那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了。”
姜兰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僵,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等他的手离开,她才抬起头,眼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轻声问道:“我……我能不能见见我夫君?”
哪怕只是最后一面,她也想再看看他,告诉他自己的决定,让他安心等待。
冷向笛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其实,这两日他早已派人去那俘虏的阵营仔细查看过了。
可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那里根本没有吐谷浑的二王子端木洲,关押着的,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虾兵蟹将,实在是微不足道。
他看着姜兰眼中的期盼,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姜兰见冷向笛眯眼沉吟,她整个人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微微垂下眼睑,再次苦苦哀求:“六殿下……求您了,就让我见他一面吧,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我……”
话还没说完,冷向笛的脸色便彻底冷了下来,方才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身的气息如同腊月寒冰,冻得人几乎不敢呼吸。
他厉声打断她的话:“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提这些!”
“我能够保证你夫君活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好好想想,我即将登基为帝,父皇尸骨未寒,他可是被端木洲所杀——就算我愿意放过这个杀死我父皇的凶手,朝中的大臣、边关的将军们也绝不会答应,他们定会联名弹劾我,说我不顾国仇家恨,纵容凶手。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已经很不容易了。”
“姜小姐,请你不要再提这些无理的要求了。”
说完这番话,他便不再看姜兰一眼,匆忙地背着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
帐内瞬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姜兰一个人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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