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沙缓缓流下,穿过内部的簧片结构。大殿内落针可闻,数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木盒。
突然!
“嘀——!嘀嘀嘀——!”
一阵尖锐刺耳、连绵不绝的蜂鸣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极其响亮地从那小小的木盒中爆发出来!如同无数细针,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响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开,如同平地惊雷!毫无防备的文武百官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少年老体弱者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更有甚者惊叫出声,丑态百出。整个紫辰殿瞬间乱作一团,如同炸了窝的马蜂!
宝座之上,夏紫月垂涎后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肃静!”司礼太监尖利的声音勉强压下混乱。
周文渊高举着依旧在发出刺耳蜂鸣的木盒,面沉似水,目光如电,直射向工部班列中面无人色的工部侍郎赵德芳,厉声喝道:“赵侍郎!此乃工部三号料场昨日新验收入库、标注为‘上等清河沙’之物!此‘蜂鸣’之音,乃此沙中混有大量碎石废料及不明磁屑铁粉,远劣于朝廷所购上等河沙!以次充好,虚报冒领,铁证如山!你身为分管料场侍郎,作何解释?!”
赵德芳浑身一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噗通一声瘫跪在地,脸色死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官服。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甲胄碰撞的沉重声响和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肖景容大步流星踏入殿中,他身后两名如铁塔般的影卫,正押着一个面如死灰、身着内监服饰的人。那人头发散乱,官袍被撕破了几处,正是昨夜被拿下的大鱼——李秉章!
肖景容走到丹陛之下,单膝触地,声音洪亮,带着战场归来的杀伐之气:“启禀陛下!内廷逆贼李秉章已押到!经连夜突审,其勾结北狄细作、利用职务之便,于去岁北狄‘雪顶香’贡品入库查验时,暗中调换掺杂剧毒‘迷迭引’之事实,已供认不讳!此獠更利用执掌部分宫禁采买之权,将部分毒香伪装成普通安神‘甜梦香’,意图通过内廷宫女,毒害皇子皇女,祸乱宫闱,动摇国本!其行径之卑劣,用心之歹毒,令人发指!臣请陛下,将此獠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李秉章被影卫粗暴地按跪在冰冷坚硬的殿前金砖上,昔日作为皇帝近侍的倨傲荡然无存,只剩下死狗般的绝望和瘫软。肖景容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和所有心怀鬼胎的朝臣心上。
通敌!弑害皇嗣!这两桩泼天大罪被当朝坐实,如同两座冰山轰然砸入殿中,将方才物料作假的震动瞬间比了下去。整个紫辰殿的空气仿佛被彻底冻结、抽空,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死寂。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每一个官员的骨髓。工部侍郎赵德芳更是吓得白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被两名殿前武士面无表情地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御阶之上,夏紫月缓缓起身。玄黑的衮服在通明的灯火下泛着深沉而威严的光泽,冠冕垂下的十二旒白玉珠微微晃动,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大殿中如同催命的符咒。
“众卿,都听清了?”夏紫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压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外有豺狼投毒,内有蠹虫蚀柱!通惠河一粒沙,关乎千万民夫性命,关乎漕运国脉!内廷一缕香,竟藏弑君灭嗣之祸心!”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些或惨白、或惊惶、或强作镇定的面孔,最终落在那匍匐在地、抖如风中残烛的李秉章身上,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俯瞰尘埃的极致冰冷。
“李秉章,千刀万剐,不足赎其罪万一!然其背后,是否还有魑魅魍魉,藏于诸位卿家之中?”
这句轻飘飘的反问,让无数朝臣膝盖一软,几乎当场跪下。
夏紫月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肃立的周文渊:“周卿!”
“臣在!”
“廉政司,即日起开衙理事!持朕钦赐‘肃贪’令牌,遇贪墨蠹吏,无论品阶,无论牵涉何人,皆可先行拿下,严审彻查!朕给你专断之权!”夏紫月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通惠河,便是你廉政司立威的第一块试金石!朕要看看,这河沙之下,到底埋了多少污秽!这运河之上,究竟能不能还大楚一个朗朗青天!”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肃清污秽,还我青天!”周文渊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内侍总管捧来的沉甸甸的玄铁令牌,声音洪亮,带着破开混沌的锐气。
就在这肃杀与震撼的气氛达到顶点,群臣心神剧震、惶惶不安之际,殿外突然传来鸿胪寺官员略带急促的高声禀报:
“启奏陛下!北狄使团已至京郊驿馆!北狄正使,左贤王阿史那咄苾,请求即刻觐见天颜!”
北狄使团?在这个节骨眼上?
刚刚经历了一场惊涛骇浪的紫辰殿,瞬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投入了新的巨大旋涡!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绕上来。李秉章刚招供了北狄毒香,他们的使者就迫不及待地来了?是巧合,还是……
夏紫月垂旒后的眼眸骤然眯起,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巍峨的殿宇,射向京郊驿馆的方向。她缓缓坐回龙椅,指尖在冰冷的金漆扶手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来得倒是快。”她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深不可测的弧度,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温再次骤降,“宣。”
沉重的殿门缓缓开启,殿外深秋凛冽的风裹挟着肃杀的气息卷入。而在殿内巨大蟠龙柱的阴影里,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霜儿,正被她的贴身嬷嬷紧张地半抱着,躲在侧殿通往正殿的锦绣帷幔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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