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那属于精英刑警的锐利和冷硬,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茫然、疲惫和一丝……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抬头,看向房梁上还缩着的白展堂,眼神复杂,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白……白先生,对不起。是我……太武断,太莽撞了。您和白玉汤……大概真的只是……长得像。”他道歉道得无比艰难,但眼神是真诚的。
他又转向还在抽噎的佟湘玉,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佟掌柜,万分抱歉!打坏您的传家宝,是陈某之过!这二十两黄金……我陈默认!只是眼下……”他苦笑一声,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实在身无分文。可否……容我打个欠条?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十倍奉还!”
佟湘玉抹着眼泪,看着陈默那副颓丧又诚恳的样子,再想想那二十两黄金的巨款,心疼得直抽抽,但终究是刀子嘴豆腐心:“唉……额滴命啊……算盘没了,黄金也飞了……欠条?那……那行吧!不过要按最高利息算!还得按手印!秀才!笔墨伺候!”
“得令!”吕秀才一溜小跑拿来纸笔,神情肃穆,仿佛在书写圣旨。
【老白:吓死宝宝了!】
【掌柜的:含泪签下欠条……】
【陈警官:从追凶到负债,只需要一次穿越!】
【明朝版《今日说法》之《消失的算盘》】
就在秀才郑重其事地书写欠条、陈默准备按手印的时候,一直安静旁观的阿楚,那双灵动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她轻轻拉了拉晏辰的袖子,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
晏辰微微一怔,随即看向阿楚,眼中瞬间漾开宠溺又了然的笑意,仿佛在说“真拿你没办法”。
他轻轻捏了捏阿楚的手心,然后转向正一脸愁苦准备按手印的陈默,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润依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陈警官,欠条先不急。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微笑着,目光扫过佟湘玉,又看了看陈默,“您刚才提到,是追查一个代号‘星尘’的跨国盗窃集团才卷入这场意外的?而这个集团,很可能掌握着不成熟的时空技术?”
陈默抬起头,眼中带着疑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是。他们极其狡猾,行踪诡秘,专偷尖端科技和艺术品。这次失窃的图纸只是冰山一角。晏先生的意思是……?”
晏辰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我们虽然身在明朝,但直播间的‘家人们’可是遍布古今未来。”他指了指半空中那些不断滚动、充满好奇的弹幕光幕,“‘星尘’集团再神秘,只要他们存在,就必然会在时空的长河中留下蛛丝马迹。或许……我们可以借助‘家人们’的力量?”
阿楚立刻默契地拿起她那造型精巧、充满科技感的直播手机,将镜头对准了陈默,脸上绽开一个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声音清脆:“宝宝们!家人们!都听到啦!眼前这位是来自2025年的陈默警官,正在追捕一个叫‘星尘’的坏蛋团伙!这帮坏蛋偷了很重要的图纸,还可能有时空技术!大家要是知道任何关于‘星尘’的消息,比如他们老窝在哪?头目长啥样?有什么弱点?或者……谁在论坛、地摊杂志、都市传说里见过类似他们手法的案子?别藏着掖着!弹幕刷起来!帮帮咱们这位……嗯,流落明朝的‘时空难友’!信息越详细越好!陈警官说了,提供有效线索者,等他回去,请他吃正宗2025年米其林三星大餐!”阿楚俏皮地冲陈默眨眨眼。
陈默被阿楚这突如其来的“求助”和“米其林三星”的许诺弄得有点懵,但看着阿楚那双充满鼓励和狡黠的眼睛,下意识地对着镜头,僵硬但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呃……对!提供关键线索者,重谢!我……我私人请客!管够!”他努力挤出一个“亲民”的笑容,只是配上他那张刚毅的脸和此刻的处境,显得有些滑稽。
【米其林三星?!陈警官大气!】
【星尘?这名字好耳熟……我想想!】
【家人们冲啊!为了大餐!掘地三尺!】
【坐标2023年!我记得《未来科技周刊》好像提过一个叫‘星尘计划’的非法组织?涉嫌多起实验室失窃!】
【2026年吃瓜群众路过!本地都市传说,城西废弃工厂半夜总有怪光,有人听见里面说什么‘星尘坐标’!】
【明朝土着表示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陈警官加油!】
【我是学美术史的!去年苏富比拍卖会丢了一幅莫奈的小画,手法很隐蔽,当时小道消息就说是‘星尘’干的!】
【楼上+1!听说他们老大是个女的,代号‘织女’,手腕上有个月牙形胎记!】
弹幕瞬间爆炸!如同决堤的洪水,密密麻麻的信息流疯狂刷过全息光幕!
有模糊的传闻,有具体的时间地点,有对作案手法的分析,甚至有人贴出了模糊不清的疑似“星尘”成员的照片!
信息真真假假,海量汇聚,简直像一场全民参与的情报分析大会!
陈默的眼睛越瞪越大!
他死死盯着那些飞速滚动的弹幕,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过滤、分析、关联着这些来自不同时空角落的碎片信息!
那些困扰他多时、如同迷雾般的线索,在这些“家人们”七嘴八舌的补充下,竟然开始逐渐清晰、串联起来!
那个代号“织女”的头目特征、几个疑似据点、惯用的几种高科技干扰手段……这些信息虽然零散,但指向性极强,价值远超他的想象!
“织女……手腕月牙胎记……苏富比失窃案……城西废弃工厂……高频粒子干扰器……”陈默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刑警特有的、发现关键线索时的兴奋与专注。
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看向阿楚和晏辰,声音都带着颤音:“有用!太有用了!这些信息……太关键了!尤其是‘织女’的特征和城西工厂这条线!我之前调查的方向被他们故意误导了!谢谢!谢谢你们!谢谢各位‘家人们’!”他激动得对着满屏弹幕抱了抱拳。
【哈哈陈警官抱拳了!】
【有用就好!坐等大餐!】
【明朝直播间,破获未来案!这波操作六六六!】
【陈警官加油!抓住坏蛋!】
就在这时,傻妞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软糯的提醒:“老板娘,外头落雨停咯!太阳公公出来喽!”她指着门外。
众人循声望去。
果然,不知何时,那恼人的毛毛雨已经悄然停歇。
厚重的云层裂开缝隙,久违的阳光如同金色的利剑刺破阴霾,斜斜地照射在客栈湿漉漉的门槛和青石板上,蒸腾起氤氲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
一缕阳光恰好穿过门框,投射在陈默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也照亮了他脸上重新燃起的斗志和一丝……释然。
陈默深吸了一口这雨后清冽的空气,仿佛要将明朝的阳光也吸入肺腑。
他挺直了脊背,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甚至带着点自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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