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邮市场在清晨的薄光里显得格外安静,摊位间的过道狭窄曲折,一排排老旧的邮册被随意摊开在木桌上,纸页泛黄,边角卷起。洛倾颜站在一个角落摊位前,指尖轻轻抚过一本残破的册子封面——《1940-1980本市邮政流通记录》。她没急着翻,只是将笔记本里夹着的邮票残片取出,比对着边缘的纹路。
摊主是个戴老花镜的老人,正低头整理一盒民国时期的实寄封。他抬眼看了她一眼,“这本子不全,缺了三页,但老城区那段还在。”
她点头,没多问,直接掏出钱包。
“你懂行?”老人一边收钱一边打量她。
“家里老人留下的爱好。”她笑了笑,“小时候听他说过,老式信箱只在几个老宅区用,别的地方配不上。”
老人哼了一声,“倒还真有人记得。你查的这型号,带圆环门扣的铁皮箱,全市当年就装了十七个,顾家老宅是其中之一。”
她指尖微顿,面上不动声色,“顾家?”
“顾氏实业那支,老宅在梧桐巷尽头,八十年代末就空了,后来烧过一场火。”老人合上抽屉,“那户人家的孩子,听说七岁那年差点没出来。”
她道了谢,转身离开,脚步却慢了下来。
梧桐巷、圆门环、七岁——三个词在脑海里缓缓拼合。她靠在一根电线杆旁,从包里取出那支钢笔。笔身温润,水晶贴着掌心,毫无光亮。她没转动笔帽,也没急着写什么,只是将昨夜顾逸尘说“门环是圆的”那句话在心里反复回放。他的语气平静,可眼底有一瞬的停顿,像风吹过湖面时,水底沉石泛起的涟漪。
她走进街对面的咖啡馆,在角落坐下,点了一杯温牛奶。服务员刚走开,她便取出特制信纸,铺在桌面上。纸是米白色,质地特殊,触手有细微的纹理,像老信纸的肌理。她将笔尖轻轻落在纸上,写下三个词:七岁、老宅、门环。
水晶依旧黯淡。
她闭上眼,集中思绪。
不是为了窥探,而是为了靠近。
她想起昨夜他睡梦中皱起的眉,想起梦里那个站在门前的小小身影,想起他指尖无意间划过她手背时那一瞬的颤抖。她将这些情绪一点点凝聚,像把散落的光聚成一点火种。
笔尖忽然一热。
水晶泛起微光,淡粉色的光晕如涟漪般扩散,一圈圈渗入纸面。她感到指尖发麻,随即意识被轻轻一拽,仿佛沉入水中。
画面浮现。
七岁的顾逸尘蹲在衣柜缝隙间,手里抱着一只旧铁皮盒,盒上印着褪色的小熊。窗外雷声滚滚,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手指在敲打。客厅里传来争执声,男声低沉暴怒,女声颤抖哭泣。他把脸埋进膝盖,呼吸急促,手指死死抠住铁皮盒的边缘。
镜头缓缓移动。玄关处,一道身影背对着镜头,穿着深色长裙,手里捏着一封信。她动作迟疑,最终将信塞进门环的圆形铁扣里。信封是米白色,边角微微卷起——和洛倾颜今早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样。
下一瞬,火光骤起。
不是从客厅,而是从楼梯拐角。一道黑影冲过走廊,撞翻了花瓶。浓烟迅速弥漫,警报声尖锐响起。画面剧烈晃动,仿佛有人在奔跑。她听见一声尖叫,不是顾逸尘的,是那个女人的。紧接着,一切归于黑暗。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手心全是冷汗。
笔身滚烫,水晶光芒已熄。她低头看纸,发现刚才写下的字迹已被一层薄薄的水汽覆盖,像是被泪水浸过。她颤抖着指尖,沿着记忆中的轮廓,在纸上轻轻描出那扇门的形状——拱形门顶,圆环门扣,右侧有一道被火烧过的焦痕。
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
她将纸折好,塞进内袋,手却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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