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露出水面的,是一对弯曲粗大的犄角,角上缠绕着暗绿色的水草和不知名的黑色贝类。
紧接着是头颅,一张脸膛阔大,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青蓝与暗红交错的斑驳颜色。
乱糟糟如同火焰般的赤红头发纠结披散,沾满粘稠的血污。
一双眼睛圆睁如铜铃,瞳孔是诡异的暗金色,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凝固万年的凶戾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的脖颈异常粗壮,上面挂着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项链——
九个大小不一、色泽惨白、眼眶空洞的骷髅头骨,用某种坚韧的黑色筋络串联在一起,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却刺耳的骨节摩擦声。
他上半身赤裸,虬结的肌肉上覆盖着湿滑的暗红鳞片,肩宽背厚,如同水底沉积千年的礁石。
下半身隐没在浑浊的血水之下,只能看到粗壮有力的腰身。
他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降妖宝杖,非金非木,通体漆黑,杖头呈月牙铲状,边缘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仿佛能轻易劈开山岳。
一股混合着血腥、水腥和淡淡腐朽气息的凶煞妖气,随着他的出现,如同无形的潮水般轰然扩散开来,沉重地压在河岸之上,让空气都为之凝滞。
孙悟空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一步踏前,将唐僧牢牢护在身后,金箍棒斜指河心,厉声喝道:“呔!何方妖孽,敢在此兴风作浪,阻我师徒去路?报上名来,免得做俺老孙棒下无名之鬼!”
那妖物喉咙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低吼,暗金色的瞳孔缓缓扫过岸上三人,目光在唐僧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而漠然。
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仿佛锈蚀的铁片在摩擦:
“吾乃玉帝敕封,卷帘大将!只因失手打碎琉璃盏,被贬流沙河,万剑穿心,日日煎熬!”
他猛地一扯胸前破烂的衣襟,露出下方虬结肌肉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恐怖伤痕,那些伤口边缘翻卷,暗红发黑,仿佛被无数利刃反复穿刺切割过,至今仍透着丝丝缕缕令人心悸的锐金之气。
“尔等何人,胆敢闯我水域?”
猪八戒一听,钉耙一摆,怪叫道:“哎哟喂!原来是天庭的倒霉蛋!卷帘大将?俺老猪当年还是天蓬元帅呢!识相的赶紧让开,别耽误俺们取经的大业!不然,休怪俺老猪的耙子不客气!”
他嘴上叫嚣,身体却下意识地又往唐僧身边缩了缩,显然被对方身上那股凶戾之气和可怖伤痕震慑得不轻。
“取经?”
卷帘大将——沙悟净那暗金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般锐利地刺向被孙悟空护在身后的唐僧。
他喉咙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低沉沙哑的咕哝声,像是水底淤泥翻涌的气泡破裂。
那目光,冰冷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仿佛要将那穿着锦襕袈裟的僧人从皮肉到骨髓都彻底看穿。
“呵!”
一声极其轻微的、近乎呓语的冷笑从他齿缝间挤出。
他握紧了手中那柄沉重的降妖宝杖,漆黑的杖身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既是取经人……”
沙僧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闷雷滚过血河:“那就留下吧!此地便是尔等终点!”
最后一个字吼出,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从粘稠的血水中拔起,带起漫天腥臭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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