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的恐怖嘶吼终于渐渐平息,如同巨兽重伤后的沉重喘息,沉入地底深处。
整个巨大得如同远古坟场的地下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穹顶那片倒悬的、凝固的幽蓝死海,还在无声地翻腾、波动,如同被搅动的一池巨大尸液。
碎裂的岩石和骸骨如同冰雹过后的残骸,铺满了冰冷的古道。
陈忘川、林玲珑、阿吉三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那尊依旧散发着滔天邪异、但独角根部暗红光芒已然黯淡的巨大青铜獬豸基座,缓缓滑坐在地。
冰冷的青铜兽身透过湿透的衣物,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驱散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嘶…”陈忘川闷哼一声,左腿外侧被铁链倒钩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正汩汩地冒着黑红色的血水。
尸毒带来的麻痹感和灼烧感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伤口向周围蔓延。他咬着牙,撕开早已破烂不堪的裤腿,露出狰狞的伤口。
又从随身携带的、同样被血污浸透的急救包里,翻出最后的止血粉和绷带。药粉洒在伤口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他动作麻利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绷带死死勒紧伤口上方,试图减缓毒素蔓延和失血。
林玲珑的状况稍好,但左肩被腐尸指甲抓破的地方,几道深紫色的血痕触目惊心,皮肤下隐隐有黑气缭绕。
麻痹感让她整个左臂都有些不听使唤。她强忍着恶心和眩晕,用消毒水简单冲洗伤口,看着泛黑的液体流下,脸色更加苍白。
她一边笨拙地用右手给自己包扎,一边忍不住频频看向身边沉默处理伤口的陈忘川,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陈…陈忘川…”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你的腿…怎么样?那尸毒…”
“死不了。”陈忘川头也没抬,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透着一股强行压制的虚弱和深沉的疲惫。
他用力将绷带打了个死结,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林玲珑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知道他只是在硬撑。
她咬了咬下唇,目光越过陈忘川,投向他身后那尊巨大的青铜獬豸,尤其是它独角根部那片刚刚被陈忘川用罗盘砸出、此刻正缓缓流淌着碎石和尘埃的漆黑孔洞。
那孔洞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刚才那枚残缺玉质指针散发的纯净白光,但更多的,是粘稠、冰冷、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黑暗。
“刚才…刚才那下面…”林玲珑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她指了指那个孔洞,又指了指巨大的青铜獬豸,
“…传来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恐怖…感觉整个地都要塌了!这青铜獬豸下面…到底镇着什么?!”
陈忘川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汗水混合着血污和灰尘,显得异常狼狈。
他顺着林玲珑手指的方向,看向那漆黑如同巨兽咽喉的孔洞,又看向眼前这尊庞大如山、散发着亘古凶威与邪异的青铜獬豸。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迷茫和面对浩瀚未知的沉重。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眉头狠狠一皱。
“不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一种面对深渊的无力感,
“这里的布局…这里的‘东西’…超越了…人类的认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巨大如同巨兽肋骨的诡异石柱,扫过头顶那片倒悬的、凝固的死亡之海,
“李淳风…或许知道…但他留下的…只有血和谜。”
林玲珑的心沉了下去。连陈忘川都说不知道…那下面的东西,该是何等的恐怖?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坐在陈忘川另一侧、同样背靠着冰冷青铜兽身的阿吉。
阿吉正低着头,默默地卷起自己同样被划破的裤腿,露出小腿上一道不算太深的血痕。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平静得近乎刻板,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生死搏杀,那窥探腐尸记忆烙印带来的灵魂冲击,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她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林玲珑看着阿吉那张依旧苍白、却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回想起刚才生死关头她眼中爆发的暗金色光芒,
回想起他嘶吼着“逆鳞”、“白光”、“指针”时那洞穿虚妄的眼神…一个巨大的谜团瞬间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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