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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林默记不清了。只记得盘山公路像一条湿漉漉的灰蛇,无尽地缠绕着墨绿色的山体,而他那辆二手吉普的雨刮器,早已在单调的吱嘎声中磨光了耐心。雾气从谷底漫上来,黏稠、冰冷,一点点吞噬着视线。导航屏幕早在半小时前就成了一片闪烁的雪花,最后消失在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中。手机?那玩意儿更早地就变成了一块沉默的砖头。
他心里有些发毛,这次独自驾车穿越这片号称“千山锁雾”的原始山区,或许真是个错误的决定。不是为了抄近路赶去那个所谓的项目考察,他绝不会闯进这片连地图都标注模糊的区域。
前方雾更浓了,几乎是对面不见人。他不得不把车速降到如同龟爬。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在原地打转时,车灯昏黄的光柱勉强劈开一片迷蒙,照出了路边一个歪斜的木制指路牌。牌子上用模糊的墨迹写着几个字,他眯起眼,才勉强认出——“往前,归途镇”。
归途镇?从未听说过。但那名字却像带着钩子,在他焦躁的心头轻轻挠了一下。归途,归途,听着倒像个能歇脚的地方。总比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盘山路上强。
咬着牙,又往前开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雾气似乎稀薄了些。然后,毫无征兆地,吉普车颠簸了一下,驶离了水泥路面,轮胎压在了一种异常平整、却带着陈旧质感的青石板上。
到了。
他停下车,摇下车窗,探出头去。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色是一种病态的、铅灰色的黄昏。一座镇子静静地卧在前方,倚着一条墨绿色的、水流迟缓的河。镇口立着一座高大的牌楼,也是木制的,飞檐翘角,雕刻着繁复却因岁月侵蚀而难以辨认的花纹。牌楼正中,一块乌木匾额,同样是两个古体字——“归途”。
整个镇子安静得可怕。
不是那种寻常乡村夜晚的宁静,而是一种……死寂。没有犬吠,没有虫鸣,甚至没有风声穿过屋檐。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混合了陈腐木料、湿土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料的味道。
他下了车,关上车门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甚至激起了一丝回音。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莫名的不安,迈步走进了牌楼。
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缝隙里长着厚厚的青苔,湿漉漉的。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房屋,白墙黛瓦,典型的旧式风格。门窗紧闭,窗纸大多泛黄,甚至破损,黑洞洞的,看不到里面任何动静。
一切都太旧了,旧得不自然。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上百年,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只是被抽走了魂灵。
他沿着街道往里走,脚步声孤独地回响。走了约莫百来步,拐过一个弯,景象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中心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口石栏围着的古井,井口幽深。而广场周围,开始出现了“人影”。
起初林默心中一喜,总算见到活人了。但很快,那点喜悦就被一股寒意取代。
那些人,男女老少,穿着也是旧式的粗布衣衫或褪色的绸缎褂子,他们或在行走,或在站立交谈,或在摊贩前驻足——如果那些空无一物的石台也能算摊位的话。
但他们所有的动作,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和……同步。
是的,同步。一个提着菜篮(篮子里空无一物)的老妪,从街角走出,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手臂摆动的幅度恒定不变。两个站在井边像是交谈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模式化的、嘴角上扬恰到好处的笑容,每隔固定的时间,头颅会同步地点一下。一群在空地上“玩耍”的孩童,跑跳的动作如同上了发条的玩具,每一次跳跃的高度、落地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更让林默头皮发麻的是,尽管天色昏暗,他还是隐约看到了,在那些人的手腕、脚踝,甚至脖颈后面,似乎都连接着一根根极细、几乎透明的线。这些线向上延伸,没入屋顶上方那片更加浓重的灰色雾霭之中,若不仔细分辨,极易忽略。
提线木偶。
这个词瞬间闯入林默的脑海,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试图靠近一个正在“行走”的年轻女子,鼓起勇气开口:“请问……”
那女子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目不斜视,保持着精确的步频和节奏,从他身边“滑”了过去,脸上挂着那种像是用尺子量画出来的、永恒不变的微笑。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传来那股和空气中一样的、甜腻的香料味,更浓了些。
不甘心,他又转向那个在井边“交谈”的男子。“这位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出去?”
那男子头颅恰好完成一次点头,笑容不变,眼珠却像是玻璃做的,空洞无神,倒映着林默有些惊慌的脸,没有任何聚焦的迹象。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林默的心脏。他不再犹豫,转身就朝着来时的路狂奔。
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两旁的房屋无声地向后退去。那些“居民”依旧进行着他们刻板的日常,对他的狂奔视若无睹。他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
终于,看到了那座进来的牌楼!
他心中一喜,加速冲去。
然而,就在他距离牌楼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牌楼,连同牌楼后方那隐约可见的、他来时的山路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紧接着,它们像褪色的画布,颜色迅速流失,轮廓分解,最终……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彻底消散了。
不是倒塌,不是隐藏,就是凭空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更加浓郁、仿佛实体般的灰色雾气,以及雾气后方,与来时截然不同的、连绵不绝的旧式屋檐。
林默猛地刹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瞪着前方。他冲过去,徒劳地在那片雾气中挥舞手臂,触手所及,只有冰凉的、带着湿意的空气。
城门……消失了。
不,不仅仅是城门。是整个通往外界的“边界”,都消失了。他像一只误入琥珀的飞虫,被彻底封死在了这座诡异到极点的傀儡之城里。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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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不记得自己在那片消失的“边界”前站了多久。恐惧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思维都冻僵了。直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规律的“哒、哒”声钻进耳朵,才将他从麻木中惊醒。
他猛地回头,心脏狂跳。
声音来自不远处屋檐下的阴影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地敲打着什么。那动作,比起镇里其他“居民”那种流畅到诡异的刻板,多了几分属于活人的、凝滞的沉重。
林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那是一个老人,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但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粗布衣裤,头发花白稀疏,用一根木簪草草束着。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前放着一堆劈好的木柴和一把旧斧头。他正举起斧头,对准一块竖起的木柴,然后落下。
“哒。”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迟钝,但每一次举起和落下的间隔,并不像镇上其他人那样精确到可怕,反而带着些许微小的、不规律的停顿。就是这点不规律,让林默心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这是个活人!
他不敢靠太近,在几步外停下,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地开口:“老……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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