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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压力（第1页）
金一川是天蒙蒙亮时悄无声息离开的。
老木开着那辆黑色商务保姆车，没有惊动任何人。
用他们的话说，坐飞机高铁目标太大，容易被粉丝和代拍盯上，引来不必要的骚动，还是这样来去低调最稳妥。
张花朵原本还惦记着要送送他，设了个早早的闹钟。奈何前一天又是荒野惊魂又是雨夜抓马，体力精力双双透支，闹铃响了好几遍，硬是没能把她从深沉得如同昏迷的睡眠中拽出来。
等她终于挣扎着睁开眼，摸过手机一看，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空气中投下明亮的光柱。
她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懵的。不过，瞬间她又清醒过来，因为手机微信工作群里已经有上千条未读信息了。看来，剧组那边已经忙疯了。
匆匆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是金一川留下的那套运动装，虽然袖子裤腿都长了一截，需要挽好几道，但柔软舒适，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她也顾不上吃什么，急匆匆往拍摄搭建基地赶。
雨过天晴后的车叶县，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被洗刷后的干净气息。
阳光明晃晃地洒下来，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若不是地上还有些未干的水洼，泥土踩上去依旧松软粘鞋，几乎要让人忘记昨日那场惊心动魄的瓢泼大雨和随之而来的种种混乱。
临时划出的拍摄区域已经热闹起来。道具组和美术组的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搭建和布置场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电锯切割木材的嘶鸣声、以及人们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忙碌的生机。
摄影组的赵导正站在一片初具雏形的仿古村落布景前，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监视器，眉头紧锁地看着屏幕，时不时抬头比对一下实景。他脸上还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一抬头，赵导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张花朵，朝她招了招手：“花朵！来得正好！正想找你呢！”
张花朵小跑过去：“赵导，怎么了？”
赵导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一瓶，示意她歇口气，然后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轮廓，语气带着点烦躁和无奈：“你和张导之前不是去老鹰嘴那边堪过景吗？拍了详细的影像资料没有？照片、视频，越详细越好！”
张花朵拧瓶盖的手顿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努力保持平静：“老鹰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假装不知情地问道，心跳却悄悄加速。
“嗨！别提了！”赵导重重叹了口气，搓了搓他那满是胡茬的下巴，“我也是早上听这边本地雇的工人说的，昨天那场邪乎的大雨，把老鹰嘴那边冲垮了！就那个最显眼、像老鹰嘴巴似的悬崖，塌了一大半！现在整个山形都变了，当地人说什么……变成个‘棒槌崖’了！真是见了鬼了！”
他一边说，一边烦躁地在手机相册里翻找着：“咱们美术组之前出的好几张气氛图、场景设计草图，都是以老鹰嘴那个标志性的外形为参考的！现在可好，原型都没了！这布景、机位、灯光……好多东西都得跟着调整！搞不好得重新设计！时间紧任务重啊！”
张花朵听着赵导的抱怨，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
老鹰嘴坍塌，直接影响到电影的重要外景设计和拍摄计划！作为参与了前期堪景的导演助理，她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个突发情况上报到工作群的！可昨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坑洞遇险、怀表秘密、雨夜抓马、还有金一川的突然离开和那桶暖心的泡面……信息过载让她的大脑选择性遗忘了这个“工作失误”！
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懊恼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然而，比遗忘工作更让她心乱如麻的是——她和金一川在那个塌陷坑底发现的、那些明显带有古代人工痕迹的规整石块，该怎么办？金一川鎏金怀表夹层里那个精准指向塌陷点的经纬度坐标，又该怎么办？
这些发现，无疑指向了当年考古队失踪和古墓秘密的核心！它们太重要了，重要到足以颠覆很多已知的推断。可是……能说吗？
金一川信任她，才把怀表和她共享了秘密。这背后牵扯的可能远不止历史真相，还有他姥爷李建国的失踪之谜，甚至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险。贸然说出来，会不会打草惊蛇？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无数个念头在张花朵脑中飞速闪过，最终化为了嘴里的含糊其辞。她用力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一些纷乱的心绪。
“那个……赵导，”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您等我回去翻翻电脑硬盘。我记得上次跟张导去，拍了不少照片，好像还录了一小段视频，就是记录那边的地形地貌和光线变化的……不知道够不够详细。”
“赶紧找找！”赵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催促，“找到立刻发群里！@一下美术组的老王他们！让他们赶紧看看，评估一下影响，抓紧时间改方案！这鬼天气，真是耽误事！”他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低头继续在手机里翻找之前的概念图，眉头皱得更紧了。
“哦，好，我回去就找。”张花朵低声应着，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随身背着的小挎包。帆布包里，那个沉甸甸的、冰凉的鎏金怀表正静静地躺着，像一块灼热的炭，无声地提醒着她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金一川离开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到燕北，找个时间，他会解释一切，解开所有疑问。可现在……
“下午有空没？”赵导忽然抬起头问道，“要是找到资料了，下午跟我再去一趟老鹰嘴那边看看现场？虽然塌了，但实地感受一下变化，也许能找到新灵感？”
张花朵心里一紧，再去那个地方？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挎包里的怀表，连忙摇头找借口：“下午……下午恐怕不成，赵导。吉小良那边……还有一堆事儿呢。而且……”她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无奈的笑容，“那五十只羊……好像今天下午也要送到了……我得去盯着点接收安置……”
说出“五十只羊”这几个字的时候，张花朵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荒诞得可笑。从一个可能隐藏着惊天秘密的古墓遗址，瞬间跳到五十只活蹦乱跳、咩咩叫的羊……这画风转变也太突兀了！
赵导显然也被这个理由噎了一下，表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最终只是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复杂：“行吧……那你先去忙你的‘羊’……找资料的事抓紧就行。唉，咱们这剧组……真是花样百出啊……”
张花朵干笑着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她转身离开嘈杂的搭建现场，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挎包里的怀表沉甸甸的，老鹰嘴坍塌的消息沉甸甸的，即将到来的五十只羊也沉甸甸的……所有事情都堆在一起，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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