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不是终局。
她曾在苏家残屋中熬过三年暗夜,在北荒严寒中随军辗转,在书简灰尘与毒草之间磨砺出清明心智。
“静思堂”不过是又一场试炼。
她不怕黑,也不怕冷。
她怕的,是没有人再回应她的信号,是她那一线布下的暗线,从此沉寂。
她低声轻唤:“听雪……”
但风声湮没了尾音。
她闭上眼睛,将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呼吸缓慢而深长,似在等待风消云散。
她不知道秦如月会用什么方式逼她开口——“洗心苑”的名号。
在北疆之战结束前她就曾耳闻,是秦策用于“审讯反者”的密室手段,极端、残忍、滴水不漏。
她有的是时间,耐得住等待。
而外面的风暴,终究会来临。
只要她还清醒着——哪怕只有一线缝隙,她也会从这牢笼之中,撕开一道生路。
石室之中,唯余油灯将尽,跳动的光影投在墙上。
仿佛一个少女孤立的身影,在风雨未止的深夜里,静坐不动,宛如哀而不伤的执灯者。
落鹰涧,北荒边陲最险要之地。
天地沉郁,寒风裹挟着雪屑从两侧峭壁间呼啸而过,宛如猛兽低吼。
这里地势陡峭如削,山崖之间夹着一道狭窄涧道,蜿蜒向前,深不见底的沟壑犹如巨蟒之脊。
飞羽营数百将士潜伏其中,身披玄色鱼鳞甲,甲面与覆雪同色。
人影伏于断崖、碎石、灌木之间,一动不动,如同大地上的枯枝。
每一处伏击点都已测量过风向与射距,惊雷罐、巨弩、重矢、火油壶皆埋藏妥当。
天光暗沉,云层如压,天地间仿佛只剩冰雪与杀机。
周拓伏在制高处一块突出的岩石后,右手拈着千里镜,神情凝重,唇角紧抿。
“来了。”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语气里不见惊讶,反倒透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冷意。
千里镜中,秦军黑色旌旗已现于山口,马蹄踏雪无声,旗影猎猎,犹如逼近的死亡。
那是一支轻装前锋营,人数不过五百,皆披短甲骑射,配马快行,步伐整齐,显然经过精细训练。
为首校尉年约三十,面容冷厉,腰悬双刃,骑乘黑鬃赤眼马,正打量着这片寂静得异常的山涧。
周拓将千里镜微微下移,目光顺着涧道估算风距,又看了眼天光。
“再近一百步。”
他缓声命令,低至耳语,但身边传令兵早已熟练地以手势传递至各小队。
伏地的百余弓弩手缓缓张弓,将重矢、火箭搭上;
投石器后方,几个火油营军士用燧石轻轻摩擦火星,点燃掌心雷尾部引信。
“风向正北,潮湿……雷罐燃速恐慢,但杀伤半径尚可。”
周拓自语着,手指摩挲着一只小巧黑陶罐,表面刻有繁复符纹,引信细如丝线,末端已开始泛出微弱红芒。
这是北荒最新研制的“惊雷罐”——外形宛如拳头大小陶罐。
内填硫磺、粗铁片、火绒与特殊火油,点燃后五息内爆炸,火光与破片俱烈,杀伤半径达丈许。
不同于昔日爆石车所用重器,“掌心雷”更轻便、可手抛、亦可弓弩附带抛投,是火器化进程中的关键一步。
周拓望着山道中那支缓缓行进的黑色骑队,眼中寒光一点点凝聚。
“放近了打。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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